夏暮星辰-第十四章.家访风暴

第十四章：家访风暴

【正文】

林初夏第一次希望自己真的有个死去的父亲，是在班主任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玄关处歪倒的廉价威士忌酒瓶滚到客人脚边，瓶身"戒毒纪念"的烫金字被烟头烧出黑洞，像极了父亲左臂的戒断针孔。

班主任的高跟鞋卡在门缝里。她弯腰捡酒瓶时，初夏看见她后颈的粉底液斑驳脱落——那是今早为家访特意化的妆。客厅电视正在重播戒断中心的公益广告，父亲鼾声如雷的剪影投在泛黄的窗帘上。

"林先生的情况..."班主任的圆珠笔在评估表上悬停，"会影响你保送美院附中的资格审核。"

初夏盯着茶几上的注射器。针头还沾着凝固的血渍，旁边散落着星辰送的创可贴——印着他们小学时画的歪扭星星。上周父亲偷走她攒的颜料钱时，就是用这个针头威胁便利店老板。

"我爸他..."初夏的指甲掐进掌心结痂的疤痕，"在殡仪馆工作，常接触福尔马林。"

班主任的笔尖戳破纸张。戒断中心的缴费单从文件夹滑落，日期栏赫然是上周五——星辰陪叶婉做胃镜的日子。

楼道穿堂风掀起评估表的边角。初夏在"家庭成员酗酒史"的方框里画叉时，听见防火门外急促的呼吸声。磨砂玻璃映出熟悉的轮廓，星辰的校服袖口还沾着颁奖礼的蓝墨水。

"为什么撒谎？"他突然推门而入，眼底的血丝像碎裂的蛛网，"你明明说好要一起考美院附中！"

父亲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空酒瓶"咣当"砸向电视柜。屏幕里的戒断宣传片正好放到母亲痛哭的桥段，背景音是星辰沙哑的嘶吼："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住院吗？就因为..."

初夏的耳膜开始轰鸣。她看见星辰扯开衬衫领口，锁骨下方蜿蜒的烫伤疤痕像条狰狞的蜈蚣——那是他十岁时母亲酗酒失控打翻火锅留下的。

暴雨冲刷着废弃篮球场的铁丝网。初夏蜷缩在记分牌后的阴影里，手机屏幕被苏晴的未接来电填满。湿透的速写本正在腿间腐烂，散落的画稿上是不同年龄的星辰——七岁递来创可贴的，十二岁在冰湖呼救的，十七岁在颁奖礼转身的。

雷光劈开夜幕的瞬间，她看见看台缝隙里塞着个铁盒。生锈的盒盖上刻着歪扭的"C.X.C & L.X.C"，内部装满泛黄的纸星星——是小学时星辰教她折的许愿星，每颗都写着"要当初夏的铠甲"。

暴雨突然变得滚烫。初夏拆开一颗被水泡胀的星星，发现内层用铅笔写着补充条款："如果铠甲生锈了，请用眼泪擦亮它。"

便利店微波炉的蓝光惊醒了打盹的店员。初夏将铁盒里的星星倒进加热舱，看着它们在旋转中逐渐焦黑。塑料燃烧的毒烟触发警报器时，她抓起烧剩的残骸冲进雨幕。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初夏在巷口撞进某个温热的怀抱，星辰的掌心按住她后脑，将她的脸压进染着蓝墨水的校服前襟："呼吸！"

消防车的红光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初夏咬住他锁骨下的疤痕，直到血腥味盖过记忆里的酒精："你的铠甲早就锈透了。"

星辰颤抖着掰开她的下颌，将烧焦的星星残骸塞进她掌心。融化的塑料黏连着半张字条：「初夏要成为自己的铠甲」。

次日的晨雾中，戒断中心在河道打捞起父亲的遗体。初夏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法医翻开尸体衣袖——那些戒断针孔旁纹着歪扭的萤火虫，是她六岁时画的第一幅作品。

苏晴递来热可可时，初夏正把铁盒残骸抛入河道。烧焦的星星浮沉在污水里，像一群溺亡的许愿精灵。对岸便利店门口，叶婉将新买的许愿星塞进星辰手心，缎带上印着与戒断中心同款的Lo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