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像一只慵懒的金色手臂,搭在清河这座沉睡的小镇上。
这是一个能让烦恼像黄油在热吐司上融化的午后。
柳初夏坐在一个矮凳上,眉头紧皱,全神贯注地在画布上捕捉这份昏昏欲睡的温暖。
鹅卵石街道、店铺褪色的遮阳篷、窗台上天竺葵慵懒地低垂着——一切都在夏日的薄雾中闪烁着,在她灵动的笔触下慢慢成型。
突然,一个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个高大的男人,提着一篮子新鲜农产品大步走过,眼睛盯着远处的某个地方。
他撞到了初夏的画架,画架摇晃得很危险。
她精心平衡好的调色板也晃动起来,色彩鲜艳的颜料仿佛一场岌岌可危的舞蹈,随时可能洒在干净的鹅卵石上。
“哦,糟了!”她心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非常抱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初夏仍然紧紧握着调色板,抬起头来,这个男人的脸被帽檐遮住了,他放下篮子,伸手稳住画架。
他的手指修长且布满老茧,短暂地碰到了她的手指。
一种奇怪的、并不讨厌的震颤顺着她的手臂传了上来。
他迟疑地笑了笑,古铜色的皮肤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又咕哝了一句道歉的话,然后提起篮子匆匆离开了。
初夏的恼怒渐渐消散,她看着他消失在老张便利店的门里。
反正她也需要水。
天气太热,颜料干得太快了。
她收拾好东西,心中涌起一丝好奇。
在凉爽昏暗的店里,吊扇的嗡嗡声和轻柔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她又看到了他。
他靠在柜台边和老张聊天,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
“他是街那头小餐馆的新老板。”老张眨了眨眼解释道,仿佛看穿了初夏的心思。
“他叫穆古然。是个好孩子,就是有点不爱说话。”
初夏点点头,假装专心挑选一瓶水,但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穆古然身上。
他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力量,还有一种如柴烟般挥之不去的忧伤。
外面,太阳似乎比之前更热了。
初夏朝她画画的地方走去,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期待。
这时她才发现少了些什么。
她赶紧伸手去摸口袋。
她最喜欢的、奶奶送给她的手绘丝绸手帕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影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他。
穆古然站在那里,嘴角挂着一丝迟疑的微笑,手里拿着丢失的手帕。
“你掉了这个。”他低声说道。
初夏接过手帕,手指又碰到了他的。
这次,那种震颤更强烈了。
她轻声道了谢,脸颊泛起红晕,这红晕与午后的阳光无关。
他只是点了点头,深邃而炽热的目光在她的眼睛上停留了太久。
然后,他转身离去,消失在炽热的阳光中。
初夏看着他离去,手中紧紧握着丝绸手帕,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柴烟味。
她伸手去拿颜料盒……却愣住了。
镉黄色颜料去哪儿了?
傍晚的太阳投下长长的影子,将鹅卵石街道染成橙紫色。
初夏像飞蛾扑火一般回到她的画布前,在小餐馆附近支起了画架。
敞开的门里飘出香料滋滋作响和肉汤炖煮的诱人香气,那是一场撩拨着她的鼻子、让她肚子咕咕叫的香味交响曲。
她在调色板上挤出一大块深红色颜料,然后伸手去拿镉黄颜料……她的手僵住了。
颜料不见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飘向了小餐馆。
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要绘画用品?
这感觉……很尴尬。
但光线正在迅速暗下来,而那种特定色调的黄色对于捕捉落日在陈旧砖墙上的温暖光芒至关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朝小餐馆走去,每走一步,香料的味道就更浓烈一分。
餐馆里,慕谷冉一边熟练地切着蔬菜,一边轻声哼着小曲。
初夏犹豫地说明了自己的困境,他惊讶地抬起头。
他的脸上慢慢绽开了笑容。
“当然可以,”他说着,翻找着一个抽屉,“我想我还有一些之前给外面招牌刷漆剩下的颜料。”
他拿出一小管镉黄颜料,正是她需要的那种色调。
初夏千恩万谢,一股暖意涌上她的心头,这与白天残留的热度毫无关系。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将黄色与一点橙色混合,她眉头紧锁,全神贯注。
他们聊了起来,她作画时,两人之间不时陷入惬意的沉默,调色刀在画布上有节奏的刮擦声,与炉灶上食物滋滋作响的声音相互呼应。
突然,一个像小旋风似的孩子冲进了餐馆,径直朝最近的桌子扑去。
一杯水摇摇欲坠,接着翻倒了,水呈弧形向初夏的画布泼去。
时间似乎变慢了。
慕谷冉以与他温和外表不符的速度行动起来,他猛地伸出手臂,挡开了倾泻而下的水。
画布保住了,但他的衬衫前襟现在湿透了,紧紧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初夏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和感激之情交织在一起。
“哦,天哪,我太抱歉了!”她惊呼道,伸手去拿餐巾纸。
他只是耸耸肩,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没关系,”他嘟囔着,耳朵尖微微泛起了红晕。
一阵令人心动的沉默,这一刻有种奇特的亲密感。
但慕谷冉手机持续的铃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看了一眼屏幕,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坚定的神情。
他接起电话,声音低沉而急切。
“好的,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