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我此生唯有家国情怀，绝不会困于儿女情长。”
霜白的月光浸透了芒城大帅府的后花园，周峻纬站在一株枯败的海棠树下，军装口袋里那枚银质怀表被他攥得发烫。表盖内侧的照片上，沈知薏正俯身轻嗅一朵白玫瑰，阳光穿过她的鬓发，在相纸上凝成一道永远触碰不到的光晕。
他本该在三个月前就完成任务。
作为贾城最优秀的特工，他潜伏进大帅府，以留洋归来的司机身份接近凯大帅，伺机刺杀。可谁也没想到，他会栽在沈知薏手里。
还记得那个雨夜，他修车时沾满机油的手被一双纤细的手握住，沈知薏将热茶塞进他掌心，茶香混着她衣领上的茉莉香，烫穿了他筑了三十二年的冰墙。
那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大小姐，会在雨天为他撑伞，会在他修车时递上一杯热茶，会在他沉默时笑着说
沈知薏周司机的眼睛会说话呢 虽然你总是不笑，但你的眼睛藏不住心事
他本该警惕的。可偏偏，他沉溺了。
直到那一夜。
凯大帅在书房召见他，递给他一份密函——芒城即将对贾城发动总攻。
他将这份密报传回贾城 上面也下发了给他的任务
要在三日后的大帅府宴会上动手，只有凯大帅死了 才能阻止这次总攻 他告诉白莲花务必要完成这次任务 却发觉白莲花竟爱上了大帅
两人发生了争执
时间紧迫，他必须除掉白莲花，亲自对大帅动手
他捏着密函，指节发白 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如清泉一般 澄澈得让他心慌的少女
沈知薏周司机
沈知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猛地回头，发现她就站在走廊尽头，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珍珠耳坠随着呼吸轻颤，像悬浮在蛛丝上的露水
周峻纬小姐怎么了
沈知薏我听到了你们的争执
他嗓音发紧
周峻纬小姐你都知道了
她轻轻点头，眼里没有震惊，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沈知薏我早就知道了
她走近一步，指尖抚上他的脸
沈知薏从你第一次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司机
他呼吸一滞。
周峻纬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沈知薏笑了，像一朵在夜里盛开的昙花，美得让人心碎。
沈知薏因为我也在赌
她轻声说
沈知薏赌你会不会为了我，放弃你的任务
周峻纬闭了闭眼。
他不能
他是贾城的刀，是潜伏的影，是注定要染血的棋子。
周峻纬对不起
他哑声道
沈知薏收回手，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沈知薏我明白
她转身，裙摆扫过路旁盛开的玫瑰带走了几片摇摇欲坠的花瓣
沈知薏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
三日后，宴会如期举行。
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周峻纬站在帷幕后的阴影里，枪口对准了凯大帅的后心。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刹那，一道雪青色的身影挡在了前面。
子弹穿透了沈知薏的胸口。
鲜血染红了她的旗袍，像一朵盛开的红梅。
周峻纬的手在发抖。
她倒下的那一刻，嘴角却带着笑，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做了个口型——
沈知薏不怪你
——
后来，贾城大胜，芒城沦陷。
周峻纬站在空荡荡的大帅府里，怀里抱着沈知薏留下的那本诗集。
扉页上，是她娟秀的字迹：
“乱世之中，爱恨皆罪。”
他抚过那本诗集的扉页，墨迹早已干涸，可她的字迹却像是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窗外风雪肆虐，他恍惚间听见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若你我未曾相逢于乱世，是否你只会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我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他闭上眼，仿佛看见另一个世界——
没有战火，没有阴谋，没有血与泪的抉择。他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而她或许是某个书局里爱读诗的小姐。他们会在某个春日的午后相遇，他替她拾起掉落的手帕，她抿唇一笑，道一声“多谢先生”。
没有子弹，没有背叛，没有生死相隔的遗憾。
“若你我未曾相逢于乱世，是否我们也能像寻常人一样，携手走过四季，看春花秋月，听夏蝉冬雪？”
可这世上，终究没有“若”。
他低头，怀表里的照片早已泛黄，可她的笑容依旧鲜活如初。
“可若真的未曾相逢——"
"我这一生该有多贫瘠？"
怀表合上的刹那，一片雪落在铜盖上，像极了那年她衣领上，那抹将化未化的茉莉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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