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降世的那一日,德拉西翁站在永恒之巅,银白色的长发在炽热的风暴中狂舞。祂那双能看穿时空的眼眸中,倒映着大地上的惨状——燃烧的森林,崩塌的山脉,被烈焰吞噬的村庄。人类,这些他们亲手创造的渺小生灵,正在哭喊着四处奔逃。
"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西澳的声音在德拉西翁身侧响起。这位与祂共同创造世界的兄弟神祇,此刻金瞳中燃烧着罕见的怒火。西澳向来比德拉西翁更亲近人类,常常化身凡人行走于他们中间。
德拉西翁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作为创世神,他们曾立下天律:不可直接干预世间万物的自然发展。但眼前这场陨石雨显然超出了"自然"的范畴——每一颗燃烧的陨石上都刻着古老的毁灭符文,这绝非偶然。
"出手吧。"德拉西翁终于点头,银白色的神纹从祂额间亮起,"但我们必须共同承担违背天律的后果。"
两位神祇同时展开神威。德拉西翁双手结印,一道横贯天际的银色屏障在云层之上展开,拦截了后续坠落的陨石;西澳则挥动祂的金色权杖,无数光点洒向大地,熄灭火焰,治愈伤者,重建被毁的家园。
当最后一块陨石在屏障上化为齑粉,德拉西翁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神体。西澳也猛地转头,金瞳骤缩。
"我们犯了大错。"西澳低声道。
天空裂开了。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开裂,而是法则层面的崩解。一道比黑暗更黑的缝隙出现在两位神祇面前,从中缓缓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虚空之眼,宇宙最高意志的具现化。
"创世者德拉西翁,创世者西澳。"虚空之眼的声音直接在神祇意识中回荡,每个音节都让周围的时空震颤,"你们干预了既定的净化。"
德拉西翁单膝跪地,银发垂落:"我们只是不忍看生灵涂炭..."
"住口!"虚空之眼的凝视让永恒之巅开始崩塌,"这场陨石雨是宇宙循环的必要环节。那些人类本应在今日灭绝,为新生种族让路。你们违背了根本法则。"
西澳挡在德拉西翁面前,金色神光全力绽放:"若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是我先提议干预的!"
虚空之眼的目光转向西澳:"有趣。那么,创世者西澳,你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德拉西翁猛地抓住西澳的手臂:"不!我们一起做的决定!"
西澳转头对德拉西翁微笑,那笑容中包含着千万年的默契与决然:"记得我们创造第一颗星星时你说过的话吗?'有些光芒必须熄灭,才能让其他星辰更加明亮。'"
虚空之眼不给祂们更多告别的时间。一道黑光射出,缠绕住西澳的身体。德拉西翁想要抓住挚友,却发现自己的神力被完全压制。
"惩罚如下:"虚空之眼宣判,"创世者西澳将被放逐至宇宙边缘,神格破碎,永世不得回归。创世者德拉西翁将保留神位,但永远失去创造新物种的权能,以儆效尤。"
西澳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金色光点,祂却依然保持着那平静的微笑:"照顾好那些小生命,德拉西翁。告诉他们...西澳爷爷会想念他们的歌声。"
"不——!"德拉西翁的呐喊震碎了方圆千里的云层。祂拼命伸出手,却只抓住一缕消散的金光。西澳的存在正被从各个维度上抹除——不仅是现在,就连过去时间线中关于祂的记录都在消失。
虚空之眼完成了惩罚,开始缓缓闭合。在最后时刻,德拉西翁听到一个微弱的、只属于祂的声音:"我在星尘中等你,兄弟。"
当虚空之眼完全消失后,永恒之巅只剩下德拉西翁独自跪在破碎的神座上。祂低头看着掌心,那里有一粒西澳留下的金色结晶——这是挚友唯一未被抹去的痕迹。
大地上,幸存的人类正跪拜感谢神明的拯救。他们不知道,有两位神祇为了他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更不知道,其中一位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德拉西翁缓缓起身,银瞳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祂望向远方初升的太阳——那是祂和西澳在创世第一天共同创造的。现在,祂必须独自完成接下来的永恒。
"我发誓,"德拉西翁将金色结晶贴近心口,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会让这个世界记住你,西澳。即使违背所有法则,我也要找到让你回归的方法。"
风从破碎的神域吹过,带着灰烬与新生交织的气息。德拉西翁知道,从此刻起,祂将开始一场比创世更为艰难的旅程——对抗宇宙本身的意志,找回被夺走的半身。
而在无尽遥远的宇宙边缘,一粒微弱的金光在虚空中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这个誓言。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三千五百万年。这个数字在西澳的意识中漂浮,像一颗黯淡的星辰。他曾经计算过时间,用自己心跳的节奏,用星辰运行的轨迹,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微弱变化。但后来,他放弃了。在混沌之地,一切计量都变得毫无意义。
混沌之力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包裹着他,渗透进他存在的每一个缝隙。最初,西澳还能清晰地记得自己是谁——一个来自第七维度的观察者,因干涉物质宇宙的演化而被放逐至此。那时的他还能感受到愤怒,感受到不甘,感受到对自由的渴望。
"这不公平!"他曾对着混沌的虚空咆哮,声音在粘稠的介质中迅速消散,"我只是想拯救他们!"
没有人回应。混沌之地没有狱卒,没有审判者,只有永恒的、缓慢流动的混沌能量,它们既是囚笼也是惩罚。
第一百万年过去时,西澳开始注意到变化。他的思维变得迟缓,记忆开始出现断层。有时他会突然忘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有时则会看到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那是混沌之力携带的碎片,来自其他被囚禁于此的存在。
"我是西澳,"他每天都会重复这句话,像一句咒语,"来自第七维度的观察者。"
但渐渐地,连这句话也开始变得模糊。混沌之力正在改写他的本质,就像水流侵蚀岩石,缓慢但不可阻挡。
第三千万年时,西澳已经很少想起自己的过去了。混沌之力填满了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改变了他的思维模式。他开始享受混沌带来的无序感,享受那种无所束缚的自由——尽管他仍然被囚禁着。
"为什么我要反抗?"这个念头在某一天突然出现,"混沌才是真理,秩序只是幻觉。"
西澳的身体也在变化。原本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他,现在混合了混沌的暗紫色纹路。这些纹路像血管一样在他体内蔓延,脉动着不属于任何已知宇宙的能量。他的形态不再固定,时而膨胀如星云,时而收缩成奇点,完全随混沌的流动而变化。
但在最深处,在最核心的意识碎片中,仍有一丝微弱的抵抗。那是西澳最后的自我,被压缩到几乎无法辨识的程度,却顽固地拒绝完全消散。
"不..."这个声音如此微弱,连西澳自己都几乎听不见,"这不是我..."
混沌之地没有昼夜交替,没有季节变换,只有永恒的灰色迷雾。但在某个无法确定的时间点,西澳感到体内积聚的能量达到了临界值。三千五百万年的囚禁,三千五百万年吸收的混沌之力,终于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无法抑制的漩涡。
起初只是微小的波动,像心脏的一次额外跳动。然后是更强烈的震颤,混沌能量在他体内形成共振。西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力量,纯粹而原始的力量。
囚禁他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纹。这些裂纹起初肉眼不可见,但随着西澳体内能量的不断增强,它们像蛛网一样扩散开来。混沌之地本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周围的能量流动变得紊乱,形成无数小型漩涡。
"我...要...自由..."西澳的意识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三千五百万年来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一个意愿。
最后的爆发来得突然而猛烈。西澳感觉自己像一颗超新星一样炸裂开来,混沌能量从他体内喷涌而出,与囚禁屏障发生剧烈反应。空间本身开始扭曲、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然后,是一瞬间的绝对寂静。
当西澳再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时,他发现自己漂浮在常规宇宙空间中。繁星在远处闪烁,星云缓缓旋转——这是三千五百万年来他第一次看到秩序宇宙的景象。
但西澳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囚禁前的观察者了。混沌之力彻底改变了他,从最基本的构成到最高层的意识。他伸出手(如果那团不断变化的能量体可以被称为手的话),看到暗紫色的混沌纹路在其中流动。
记忆像碎片一样漂浮在意识表面。他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记得被囚禁的原因,记得漫长的岁月...但这些记忆已经不再引发任何情感反应。它们就像别人的故事,遥远而无关紧要。
更强烈的是一种新的认知:混沌才是宇宙的真相,秩序不过是暂时的假象。而他现在有能力向整个宇宙揭示这一真理。
西澳(如果他还配得上这个名字的话)转向最近的恒星系统。那里的第三颗行星上,一个年轻的文明正在蓬勃发展,建造城市,探索科学,创造艺术...
多么可笑。他们以为自己的秩序是永恒的。
西澳开始移动,混沌能量在他身后拖出一道暗紫色的轨迹。是时候让这个宇宙见识真正的力量了。是时候让所有存在都明白,混沌才是最终的归宿。
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一个古老的预言被重新记起:"当混沌之子挣脱束缚,群星将熄灭,法则将崩塌,万物将回归本源。"
而这个时刻,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