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街角，苏青瓷跺着脚哈气取暖。浅粉色卫衣兜里塞着两个暖宝宝，包装袋被捏得窸窣作响——这是她已经低头看了好几次手机，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
"早。"沈疏白的声音混着油条香气飘来。他今天换了件烟灰色针织衫，左手拎着印有社区医院标志的保温桶，"巷口张记的咸豆浆，记得你说过不爱吃甜。"
苏青瓷注意到他运动鞋边沾着梧桐絮，这才发现昨夜春雨打落了满街飞花。两人隔着半臂距离往公园走，沈疏白换到外侧的动作自然得像呼吸，恰好挡住洒水车溅起的水珠。
"要不要试试那边的观光电瓶车？"他在梧桐道的岔路口驻足，指节蹭过被露水打湿的导览图，"东门有片临湖的芦苇荡。"
苏青瓷的"好"字还没出口，保温桶突然被塞进怀里。沈疏白已经扫码租了辆青绿色电瓶车，正用消毒纸巾擦拭后座："你膝盖有旧伤，坐后面稳当些。"
晨风卷着柳絮扑在脸上，苏青瓷攥着保温桶提手的手微微发汗。沈疏白后背的体温透过毛衣传来，混着淡淡的皂角香。车轮碾过林荫道的声响里，她忽然发现他后颈处粘着片银杏叶，叶脉还沾着晨露。
"你这里..."指尖即将触到的瞬间，电瓶车突然刹车。苏青瓷的额头撞上他肩胛骨，惊飞了枝头啄食的灰喜鹊。
临湖的观景台还泛着潮气，沈疏白铺开野餐垫的动作像在手术室铺无菌单。保温桶里掏出三个铝制饭盒：煎饼果子切得方正，小笼包捏出十八道褶，连腌黄瓜都码成同心圆。
"食堂王师傅的绝活。"他拧开保温杯倒出小米粥，"说让我带给会画画的姑娘尝尝。"
苏青瓷咬破小笼包的薄皮，汤汁烫到舌尖的瞬间，沈疏白突然伸手。他指腹擦过她唇角的油花，残留的温度比小米粥更灼人。
"要拍照吗？"她晃了晃手机转移话题，"芦苇荡起雾了。"
取景框里的沈疏白僵硬得像医疗模型。苏青瓷憋着笑后退半步，鞋跟陷进松软的泥土。他下意识去扶她手肘，两人踉跄着跌坐在野餐垫上。
"你紧张的时候，"沈疏白扶正滑落的眼镜，"会不自觉地转笔。"
这句话让空气突然安静。湖面掠过两只白鹭，涟漪搅碎了两人的倒影。他低头整理撒出的芝麻粒，后颈的银杏叶终于飘落——叶脉间藏着道铅笔写的公式，字迹被露水洇开。
午后阳光变得绵软，他们沿着栈道收集银杏叶。沈疏白掏出标本夹的动作过于专业，苏青瓷忍不住笑："这是装X光片的袋子吧？"
"防辐射材料。"他耳尖泛红，小心翼翼将叶片放进夹层，"比普通塑封保存更久。"
租船处的大爷正打着盹儿，木桨上斑驳的红漆像干涸的印泥。沈疏白检查救生衣卡扣的认真劲儿让船主直嘀咕："小伙子谈朋友跟做手术似的。"
小船晃进芦苇丛时，苏青瓷的马尾辫擦过沈疏白肩膀。他握桨的手背绷出青筋，袖口滑落露出运动腕表——心率显示102，比晨跑时快了二十三。
"你后座的银杏叶..."苏青瓷忽然指向他后颈，"是上周义诊时孩子们送的吧？"
沈疏白划桨的节奏乱了一拍："你怎么..."
"那天我在给孩子们画银杏叶脉书签。"她晃了晃钥匙串上金黄的叶片，"有个小胖子往你白大褂塞了满兜。"
夕阳开始融化在湖面时，沈疏白摸出个皱巴巴的信封。是社区医院的体检通知单，背面用蓝笔画着歪扭的路线图："南门有片荷塘，这个季节..."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沈疏白接电话时无意识转着钢笔，苏青瓷认出那是她落在义诊台的英雄牌老钢笔。当他皱眉说出"室颤""急救"时，她默默把凉透的豆浆倒进湖里。
"得回医院。"他摘船桨的动作带着职业性的利落，"有台紧急手术..."
"走吧。"苏青瓷已经站在岸上系鞋带，"我认得公交站的路。"
暮色中的梧桐道飘起细雨，沈疏白突然撑开随身带的折叠伞。伞面印着社区义诊的logo，堪堪遮住两人肩膀。他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苏青瓷数到第五次震动时，伞柄突然倾向她这边。
"原本今天..."沈疏白在地铁口停下，白大褂从背包里露出一角，"我调了休。"
苏青瓷的公交卡停在闸机上。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红蓝灯光掠过他镜片下的黑眼圈。她忽然发现他毛衣袖口有个脱线的破洞，线头随着夜风轻轻摇晃。
"下周..."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沈疏白的医用腕表发出整点报时，苏青瓷转身刷卡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纸袋的轻响——是那本银杏标本夹，静静躺在闸机外的长椅上。
末班车启动时，手机收到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银杏叶做书签要用氢氧化钾处理」。苏青瓷点开相册里偷拍的照片，取景框边缘的沈疏白正在扶眼镜，发梢沾着柳絮和夕阳的碎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