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烬一走,厅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云父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猛地转身,指着瘫软的云渺,怒发冲冠:“孽障!你这孽障!竟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还不快给你姐姐跪下认错!磕头!”
云渺满心屈辱和不甘,在云父暴怒的威压下,只能朝着云裁月的方向,僵硬地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挤出几个字:“姐姐……渺儿……知错了……”声音干涩,毫无诚意。
云裁月看着脚下匍匐的妹妹,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父亲息怒。妹妹……许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此事既已澄清,便暂且罢了。”她表现得异常大度。
云父见她如此“深明大义”,胸中怒气稍缓,狠狠瞪了云渺一眼:“还不滚回你房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说完,拂袖而去。
厅内只剩下姐妹二人。
云父的身影一消失,云渺猛地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分悔意?那双眼睛,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云裁月,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云裁月!你别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温烬真看得上你一个灵脉断绝的废物?!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云裁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的好妹妹,这就不劳费心了。”语罢不与云渺多作争辩转身回了卧房。
云渺瘫坐在地,望着那背影,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她知道,此事定然有蹊跷,这个“死而复生”的姐姐,身上一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云裁月盘膝坐于榻上,在调息稳住自身伤势。白日强行动用神魂之力压制蛊毒、震慑云渺,又耗费心力应付场面,早已是强弩之末。
这具身躯灵脉断绝带来的损伤、凡躯对仙魂的强烈排斥、以及蛊毒的肆虐,如同三股狂暴的洪流在她体内冲撞撕扯。
丝丝缕缕的魔气不受控制地逸散,五感都变得迟钝而模糊。她竭力调息,试图平复这混乱的局面,脑海中属于云裁月的记忆碎片不断闪现,带来阵阵眩晕。
窗外,一声极细微的枯枝断裂声响起。
榻上之人倏然睁眼,眸中暗芒乍现。她强提一口气,无声移至窗边。指间寒芒一闪,一枚淬着冷光的银针已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刺窗外暗影。这一击,已是她此刻伤重之躯能发出的极限。
“嘶——”
窗外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随即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了那枚银针。
这身手绝非常人,云渺还真是下了血本。
云裁月心中一凛,强忍眩晕和剧痛,定睛看向黑暗中的人影轮廓。
昏暗月光勉强勾勒出来人的挺拔身形,以及一张带着几分错愕和无奈的脸庞——正是本该离去的温烬。
“呵,”云裁月收回手,背靠窗框稳住有些摇晃的身体,语气因虚弱和疼痛而更加凛冽,“夜闯女子闺阁,温家的家风,今日倒真是让裁月‘大开眼界’了。”
温烬看着指间的毒针,额角隐隐抽动。他迅速调整,将那丝因差点被扎而起的情绪压下,从袖中掏出一个羊脂白玉小瓶递向窗内,低沉的嗓音掺着一丝无奈:“啧,不识好人心。”
“瞧你白日那般定是伤的不轻,这是我亲手炼的凝玉丹,于你伤势大有裨益。”
云裁月的目光扫过玉瓶,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冷然道:“不必。” 她不信他。
温烬也不强求,利落地收回玉瓶。“行吧,算我多事。”他耸耸肩,无奈的摊了摊手。
他的医术虽然说不上独步天下,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翘楚,还真是头一回上赶着被拒。
“走。”云裁月冷冷吐出一个字眼,紧接着,“啪”地一声,雕花木窗被毫不留情地关上。
“……”温烬猝不及防,被那关窗的劲风和灰尘扑了一脸,望着关上的窗子眸色深沉。他在夜色中静立片刻,侧耳倾听屋内声响,直至确认屋内除了紊乱的呼吸声再无他响,才转身融入黑暗。
屋内那位“云大小姐”的伤势和古怪,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严重……这表面古井无波的浑水之下怕是暗藏漩涡。
窗内,云裁月背靠着冰冷的窗棂,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在地。剧烈的疼痛不禁让她蜷缩起来,冷汗涔涔。
“呃……”她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幼兽,额头抵着冰冷的墙面,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打湿了鬓角。
脑海中,那些被强行压制的、属于云裁月的记忆碎片再次汹涌翻腾——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窒息、至亲背叛剜骨时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和恨意……这些冰冷刺骨的负面情绪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心神,仿佛要将她连同这具躯壳一起,彻底吞噬殆尽。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一缕月光透过窗缝倾泻在屋内,云裁月心神一凝,召出本命灵器。
几枚梭形泛着冷光的灵器静静悬浮在空中,云裁月手中掐诀,将自身神魂进行封印,屋内灵光狂闪,梭形灵器化作一枚玉簪。
待云裁月用玉簪将头发绾上浑身气息霎时平和下来。她是通过本命灵器将神魂与魔气一同压制下来,止住了不断蔓延导致身躯崩坏的伤势。
伤势平和下来后她再也支撑不住,起身挪步到榻边便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