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育课

晨光在亚麻窗帘上洇出水墨色晕染，顾逸晨的体温还残留在被褥褶皱里。林悦盯着床单中央那条银链——昨夜她从首饰盒翻出的旧物，此刻正泛着冷光横亘在双人床上。

浴室镜面蒙着水雾，她蘸着水汽在玻璃上画下三八线，指尖却鬼使神差描出顾逸晨的侧影。镜中人突然开口时，水痕正顺着喉结滑落："画得不错。"他披着晨光斜倚门框，腕表折射的光斑跳在她锁骨处。

"这是我家！"瓷勺撞在骨碟上的脆响打破僵持。开放式厨房里，松饼焦香与美式咖啡的苦涩织成网，顾逸晨将枫糖浆淋成精确的黄金螺旋，如同当年教她绘制解剖图谱般从容。

林悦咬破蓝莓瞬间眯起眼，酸甜汁液染红唇瓣："顾总该回金丝笼坐镇了。"落地窗将他的轮廓拓在晨光里，恍若标本馆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完美切片。

"下午三点。"他翻动财经报纸的沙沙声与记忆中的书页重叠，"带你去个地方。"林悦盯着他袖口露出的纱布边缘——昨夜她咬的齿痕正在皮下组织引发新一轮炎症反应。

玄关处的对峙被门铃声切断。顾逸晨接过同城快送的白菊，修长手指抚过花瓣的动作让她脊椎发凉。那是母亲最爱的花，忌日明明还有十七天。

"你监视我手机？"她后退时撞翻玄关的解剖模型，亚克力肋骨散落满地。顾逸晨单膝点地拾捡碎片的模样，像极了在实验室教她拼接骨骼标本的那个雨夜。

他突然握住她脚踝，医用敷料触感冰凉："踝关节肿胀指数降了0.3。"指尖沿着腓骨上移三寸，"但这里..."按压引发的战栗直窜后颈，"肌肉代偿反应明显。"

林悦挣开时碰倒茶几上的药箱，碳酸钙片滚落进沙发缝隙。那些五颜六色的药瓶自十八岁起就如影随形，此刻正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光斑。

"要去墓园对吗？"他抚平西装褶皱起身，腕间沉香珠串撞出沉闷回响。林悦突然想起化疗期间，这串珠子曾在她呕吐时被死死攥住，檀木浸透胃酸的气味经年不散。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当顾逸晨的尾戒无意擦过她输液留下的针孔旧疤，林悦在金属反光里看见十八岁的自己——正蜷缩在ICU病房，数着他西装口袋露出的葡萄糖注射液包装折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