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蝶停在薄荷尖

七月的蝉鸣撞碎玻璃时，我正蹲在祖母的院子里拔马齿苋。指尖突然触到熟悉的凉意，是薄荷，叶片上还凝着晨露，像祖母当年别在鬓角的碎钻。

"阿囡的指甲又染蓝了。"竹椅吱呀一声，祖母端着搪瓷盆晃过来，盆里浮着刚摘的蝶豆花，"昨夜偷摘花了吧？"她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薄荷茎，沾着新鲜的泥土。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我踮脚够竹篱笆上的蝶豆花。"阿嬷，这蓝比您的头巾还亮！"花苞突然在掌心炸开，蓝紫色的粉簌簌落在胶鞋上。祖母笑着敲我手背："小馋猫，这是要泡水的。"她教我把薄荷苗埋进腐殖土，"根要朝东，顺着晨光的方向——就像你睡觉时蜷成虾米的样子。"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我抱着枕头缩在屋檐下，看蝶豆花在风里折腰。"阿嬷！"我拽住她的衣角，却被雨衣的粗布料蹭红了手指。她踩着泥泞冲出去，怀里抱着最后两株苗："莫哭，根还在呢！"回来时裤脚滴着水，发簪上挂着片蝶豆花瓣，"你看，花给阿嬷戴首饰了。"

每个傍晚，我们在老槐树下酿"蓝蝶之夏"。沸水冲开蝶豆花，水色从浅紫涨到幽蓝，我总偷偷多掐两片薄荷。"又偷嘴！"祖母刮我鼻尖，薄荷的清凉混着她袖口的肥皂香，"留些给秋天的蝴蝶——它们要靠薄荷醒酒呢。"我不信，直到某天看见蓝凤蝶停在薄荷尖，翅膀沾着幽蓝的水痕。

去年霜降，祖母的蝴蝶发簪掉进陶罐。"阿囡..."她攥着我的手，指尖像晒干的薄荷茎，"记得给篱笆边的薄荷松土...它们怕冷..."我点头，眼泪砸在她织了一半的薄荷绿围巾上。原来有些告别不是凋零，是薄荷在冻土下悄悄生根。

今早浇水时，蓝紫色的蝶豆花正栖在薄荷尖。露珠里晃着十二岁的夏天——祖母戴着草帽回头笑："阿囡快来，蜜蜂在你辫子上安家啦！"我摘花的手顿住，忽然听见她说："水要沿着盆边浇，别惊了花的好梦。"

蝉鸣忽然轻了。我对着玻璃罐里的花说话："阿嬷，今年的薄荷留了好多，够秋天的蝴蝶喝醉了。"风掠过竹篱笆，把十二年前的暴雨，酿成了此刻舌尖的清凉——薄荷的凉，裹着蝶豆花的甜，像祖母哼了一半的童谣，在喉间轻轻打了个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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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兴四首（其三）》——明·胡俨：“西风吹雨过，江郭迥清幽。不叹交游少，喜闻禾稼收。暗蛩莎草暮，残蝶豆花秋。野服心如水，萧条老一丘。”

诗中通过“暗蛩莎草暮，残蝶豆花秋”描绘出一幅秋日的景象，在莎草萋萋的暮色中，秋虫低鸣，蝶豆花在秋风中显得有些残败，营造出一种清幽、萧条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