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果果离开的那天,后陡门飘了点细雨。她拖着行李箱站在篱笆外时,鹭卓手里还攥着那根红绳,绳尾的流苏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坠着。
汪果果“卓卓哥,我走啦。”
汪果果的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汪果果“等我玩够了回来找你。”
鹭卓点点头,把红绳往她包里塞。
鹭卓“戴着辟邪。”
指尖碰到她手心,还是和上次系绳时一样,带着细碎的划痕。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艾草叶堵住,最后只看着她的行李箱碾过湿漉漉的麦田,留下两道浅辙。
那天下午,鹭卓去喂鸡,把玉米撒了满地也没察觉。李耕耘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看见鸡群啄着玉米粒四处乱窜,皱了皱眉。
李耕耘“魂儿丢了?”
鹭卓没应声,蹲下去捡玉米,指缝间漏下的碎粒粘在湿泥里。篱笆上的野蔷薇不知何时谢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戳在艾草束里,像根没扎紧的草绳。
晚饭时,李梦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李梦“耕耘,我下周要去剧组了。”
李耕耘正往嘴里扒饭,闻言抬眼。
李耕耘“不是说好了麦收完再走?”
李梦“剧组催得紧,剧本都改了三版。”
李梦的声音有点急。
李梦“这戏对我挺重要的。”
李耕耘“麦子眼看就要黄了,你走了谁帮我搭收割机?”
李耕耘把碗往桌上一磕,瓷碗撞出脆响。
李耕耘“当初回来的时候就说好了一起守到秋收,现在又说走就走?”
李梦“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
李梦也站了起来,椅子腿蹭过石板路,惊得灶台上的黑猫跳上了梁。
李梦“你以为我不想守着?可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蒋敦豪想劝两句,刚拿起的茶壶却被沈澜按住。她摇摇头,示意他别出声——李耕耘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那是他急了的样子,去年播种时机器坏在地里,他也是这副模样。
李耕耘的声音沉下来。
李耕耘“你眼里除了拍戏还有什么?”
这句话像根刺,扎得李梦眼圈红了。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
李梦“是,我眼里只有拍戏。那你呢?你眼里就只有你的破麦子!”
门“砰”地撞上时,雨突然下大了。李耕耘盯着桌上没吃完的半碗饭,米粒上还沾着咸菜末,那是李梦早上特意腌的。
夜里,鹭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见隔壁屋传来李耕耘的咳嗽声。他起来倒水,看见李耕耘蹲在院子里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雨里明明灭灭,像颗没长熟的麦穗。
鹭卓“麦收我帮你搭机器。”
鹭卓把水杯递过去。
鹭卓“还有何浩楠和赵小童,咱们三个人够了。”
李耕耘叹了口气。
李耕耘“我不是气她走,是气她说话不算数。”
鹭卓没说话,想起汪果果走时,行李箱上挂着的野蔷薇挂件,是她用麦秆编的,歪歪扭扭的,却在雨里亮得很。
第二天一早,李梦的房间空了。桌上留着张纸条,字迹被雨水洇了边。
李梦“收割机说明书在抽屉里,麦收时注意防晒。”
李耕耘捏着纸条站了半天,把它折成个小方块塞进裤兜,转身就往地里走。鹭卓看见他弯腰检查麦穗时,指腹轻轻蹭过麦芒,像在碰什么易碎的东西。
午后放晴时,蒋敦豪在晒谷场弹起了吉他。沈澜坐在旁边翻乐谱,突然指着其中一页。
蒋敦豪“这是汪果果上次说想听的调子。”
鹭卓的手指顿了顿,正在编的草绳又断了。他低头看着断成两截的草绳,突然想起汪果果那天咬着草绳打结的样子,草屑粘在嘴角,像颗没擦掉的麦粒。
远处传来李耕耘的喊声,他正指挥着何浩楠调试收割机。机器发动的轰鸣声里,鹭卓把断了的草绳重新接好,这次编得格外仔细,绳结打得又紧又圆,像个小小的同心结。
风穿过麦田时,带来新麦的清香。鹭卓抬头望向篱笆外,仿佛还能看见汪果果踮脚插野蔷薇的身影,阳光落在她发梢,草环上的花瓣亮得像浸了水的星子。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红绳,流苏已经晾干了,在风里轻轻晃着,像个等在原地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