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篝火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后陡门小院的空气里却已弥漫开一股新的、混合着期待与火药味的气息。苏沁云和陈少熙那场即兴的塑料桶鼓点合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苏沁云那双总是带着点挑衅的眼睛里,罕见地燃起了对创作的熊熊火焰,而陈少熙,则像一头被唤醒了狩猎本能的豹子,浑身充满了要将那份粗粝的生命力“驯服”成作品的亢奋。
苏沁云“不行!这地方必须重录!情绪没顶上去!”
录音棚里,苏沁云戴着硕大的监听耳机,眉头紧锁,手指用力敲着控制台的桌面,对着隔音玻璃另一头的陈少熙喊道。这里是节目组临时搭建的简易录音棚,设备不算顶尖,但足够专业。
玻璃后的陈少熙坐在架子鼓前,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他已经反复敲击了十几遍苏沁云指定的那段“烈日劳作”的鼓点节奏,手臂肌肉因为持续的发力而微微发酸。他烦躁地甩了甩手腕,对着麦克风。
陈少熙“怎么没顶上去?我已经用尽全力了!是你要求太高!”
苏沁云“用尽全力不代表情绪到位!”
苏沁云毫不退让,调音台上推子被她推得啪啪响。
苏沁云“我要的是那种锄头砸进滚烫泥土里的窒息感!是汗水流进眼睛里都顾不上擦的狠劲!你敲得是够响,但太‘干净’了!懂吗?太像排练室出来的成品,少了点……土腥味!”
她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一个贴切的词。
陈少熙“土腥味?”
陈少熙气笑了。
陈少熙“我敲的是鼓!不是锄头!难道还要我往鼓上抹泥巴?”
他想起那天篝火旁用木棍敲塑料桶的酣畅淋漓,再看看眼前锃亮的架子鼓和专业监听设备,一种无形的束缚感让他格外憋闷。
苏沁云“那是感觉!感觉懂不懂?”
苏沁云摘下一边耳机,身体前倾,隔着玻璃盯着他。
苏沁云“把你的脑子,从这漂亮的鼓皮和精准的节拍器里拽出来!想想你在后陡门最累、最想骂娘的时候是什么状态?把那个状态砸进去!”
陈少熙看着苏沁云眼中近乎偏执的光,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头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再次被点燃,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丝奇异的触动。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眼前不再是录音棚刺眼的灯光,而是毒辣的日头,滚烫的锄头柄,酸痛到麻木的腰背,喉咙里干渴的灼烧感……一股无名火混合着极致的疲惫感猛地窜起!
他猛地睁开眼,抡起鼓棒,不再是追求技巧和力度的精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狂野,狠狠砸向嗵鼓和军鼓!
“咚!!!嚓!!咚嚓咚嚓——!”
鼓点瞬间变得沉重、杂乱,带着一种原始的蛮力,甚至有几个音明显“呲”了,失去了完美的音准。但那股扑面而来的、仿佛带着汗水和泥土热浪的窒息感与狂躁感,却真实得让人心惊!
控制台后的苏沁云眼睛骤然一亮,身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她飞快地戴上耳机,手指在调音台上快速移动,专注地捕捉着每一个带着“瑕疵”却无比生动的音轨。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近乎兴奋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