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季的录制,到底还是走到了最后一天。
清晨的空气依旧带着熟悉的泥土和露水味道,但田埂间弥漫开一种不同于往日劳作冲刺的、淡淡的离别气息。工具棚里,收拾好的农具整齐排列,锃光瓦亮,仿佛也知晓行程将尽。
最后一项任务,是收割他们最早种下的那片油葵。
沉甸甸的葵花盘垂下头,金灿灿的花瓣边缘已卷起枯焦,等待着最后的礼赞。阳光洒下来,每一片叶子都镀着光,像一片小小的、寂静的丰收海洋。
没有人说话。兄弟们各自拿了工具,默契地分散开,走进齐腰高的油葵地里。
镰刀割断茎秆的嚓嚓声,成了此刻唯一的旋律。一声接一声,沉稳而富有节奏,像是在执行一场心照不宣的仪式。
林薇握紧手里的镰刀,学着身边赵一博的样子,看准角度,用力一挥。粗壮的茎秆应声而断,露出新鲜的、湿漉漉的截面。她将割下的油葵杆轻轻放在身后逐渐堆起的小垛上,再向前一步,重复同样的动作。
汗水很快顺着额角滑落,滴进泥土里。腰背开始发酸,手臂也因为重复挥动而变得沉重。
但她心里却很静。
她看着前方李耕耘沉默却高效的背影,看着侧方卓沅和王一珩偶尔用眼神交流的默契,看着不远处的赵一博时不时停下,检查她割下的茬口,递来一个“没问题”的肯定眼神。
这几个月,她学会了分辨土壤的墒情,学会了给西红柿打杈,知道了什么时候该追肥,什么时候该除虫。她晒黑了不少,手上磨出了薄茧,能面不改色地捏走叶子上的肉虫,也能一口气扛起半袋肥料走老远。
她不再是最初那个挤在地铁里、因为一个抽奖结果而惊慌失措的都市女孩。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们,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王一珩“嘿!看谁割得快!”
王一珩突然喊了一嗓子,打破了沉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冲淡离愁的活力。
卓沅立刻响应。
卓沅“比就比!输了的晚上烤红薯负责扇风点火!”
何浩楠“加我一个!”
何浩楠也直起腰。
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镰刀挥舞的速度明显加快,夹杂着互相催促和玩笑的叫嚷声,金黄的油葵杆一片片倒下,被迅速归拢。
林薇也被这情绪感染,加快了动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
赵一博在她旁边,不动声色地帮她清理出一条更方便前进的路径。李耕耘割到地头,又折返回来,默默接过她身后堆积过高的油葵杆,帮她运到田埂上的集中点。
汗水淌进眼睛,涩得发疼。林薇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脸,继续向前。她听到蒋敦豪和李昊在哼唱不知名的调子,听到鹭卓和赵小童还有陈少熙在讨论哪种烤红薯的窑最科学,听到王一珩因为差点割到脚而大呼小叫被卓沅和何浩楠嘲笑。
这些声音,这些画面,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她。
最后一片油葵地被收割干净。巨大的、金黄的葵花盘堆成了小山,骄傲地展示着这一季的硕果。裸露的土地散发着深沉的气息,等待着下一次的轮回。
所有人都累得够呛,毫无形象地坐在田埂上,靠着油葵垛,大口喝着水,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却都带着畅快而满足的笑。
阳光炙热,晒得人头皮发烫,却没人急着躲阴凉。
导演组送来了冰镇的饮料。王一珩欢呼一声扑过去,挨个分发。
林薇接过一瓶冰水,贴在滚烫的脸颊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她看着眼前这片他们共同奋斗过的、此刻显得有些空旷的土地,看着身边这些沾满泥土、汗水淋漓却笑容灿烂的伙伴,心里忽然被一种饱满的情绪填满,酸酸胀胀的。
卓沅用胳膊碰碰她。
卓沅“可以啊妹妹,现在这架势,标准新农人了!”
林薇“那是。”
林薇扬起下巴,故意用得意的语气。
林薇“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徒弟。”
赵一博闻言,侧过头看她,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没说话,只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水。
李耕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言简意赅。
李耕耘“收拾工具,回去了。”
大家陆续起身,开始收拾残局。没有人催促,动作却都利落干脆。
林薇把她用过的那把镰刀仔细擦干净,放回工具棚指定的位置。手指抚过木柄上被磨得光滑的地方,那里或许也浸染过她的汗水。
回去的小路上,大家依旧三三两两走着,聊着晚上最后的聚餐,聊着接下来的行程,聊着地里还没完全长成的西瓜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子。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薇走在最后,看着那些背影。
她想起刚来时的手足无措,想起摔过的跤,想起认错的苗,想起他们的打趣和不着痕迹的帮忙,想起深夜那杯温热的牛奶,想起修好的农具和那双新胶鞋,想起油葵地里那场酣畅淋漓的收割。
这些片段,闪闪发光,构成了她这个夏天最珍贵的记忆。
回到院子,洗漱干净,节目组准备好了丰盛的告别宴。长长的桌子摆在院子中央,摆满了各色菜肴,中间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写着“十勤丰收”的蛋糕。
气氛热闹起来,兄弟们吵吵嚷嚷地落座,互相夹菜,抢着肉,说起这三个月来的糗事,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林薇被这氛围包裹着,也跟着笑,心里那点离别的愁绪被冲淡了不少。
饭吃到一半,导演组突然推上来一个盖着红布的东西。
节目组“各位勤天。”
导演拿着话筒,笑着说。
节目组“节目组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庆祝本季圆满收官,也纪念你们这几个月的汗水。”
红布掀开,是十把崭新的、小巧精致的锄头模型,金色的锄刃上,分别刻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李昊“哇哦!”
王一珩“这个厉害!”
王一珩“刻了名的!”
大家好奇地围上去,拿起刻着自己名字的那把,互相传看,啧啧称奇。
林薇也拿到了刻有自己名字的那一把,冰凉的金属触感,精致的做工,名字刻得清晰有力。她小心地摩挲着那个“薇”字,心里暖暖的。
这时,蒋敦豪轻咳了一声。
众人安静下来,看向他。
只见大哥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递到林薇面前。他的表情依旧有点不自在,声音却沉稳。
蒋敦豪“拿着。”
林薇愣了一下,接过来。油纸包裹得很仔细,她慢慢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她这几个月来最熟悉的那把锄头。木柄被手掌磨得光滑温润,金属锄头部分被仔细清洗过,擦得锃亮,一点锈迹和泥土都不见,在灯光下泛着干净朴质的光泽。木柄靠近锄刃的地方,歪歪扭扭却认真深刻地刻着十个名字——“十个勤天”。
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带着温度。
林薇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十个人。他们都在看着她,鹭卓和蒋敦豪抿嘴微笑,卓沅眨着眼,王一珩咧着嘴,赵一博眼神温和,李昊何浩楠赵小童陈少熙都带着笑意,李耕耘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目光却很柔和。
林薇“这……”
她的声音哽咽了。
卓沅“工具嘛,用顺手了最好。”
卓沅笑嘻嘻地说。
卓沅“以后看见它,就得想起我们,想起这片地!”
王一珩“想起你差点用它刨了我脚趾头!”
王一珩补充道,惹来一阵大笑。
林薇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眼泪却掉得更凶。她紧紧抱着那把沉甸甸的锄头,像是抱住了这整个夏天的重量和温度。
林薇“谢谢……谢谢大家……”
她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
所有的感谢,所有的不舍,所有的成长,都融在了这一句里。
晚宴在喧闹和微醺中散去。
第二天清晨,来接林薇的车早早停在了村口。兄弟们也都起了,聚在院子门口送她。
没有太多煽情的话,只是互相道着“再见”、“保持联系”、“下次来杭州吃饭”。
林薇挨个和他们拥抱。拥抱王一珩时,这小子嘻嘻哈哈地说。
王一珩“姐姐常回来看看。”
拥抱卓沅时,他拍拍她的背说。
卓沅“妹妹加油。”
拥抱李耕耘时,他只是沉稳地说了句。
李耕耘“好好的。”
轮到赵一博,他轻轻抱了一下,很快松开,声音清澈。
赵一博“路上小心。”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洒满她三个月汗水和欢笑的小院,看了一眼这片广阔的土地,看了一眼那群站在晨光里向她挥手的人。
林薇坐进车里,降下车窗,用力地朝他们挥手。
车子发动,缓缓驶离。
后视镜里,那些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和那片绿色的田地融为一体,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收回目光,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怀里那把旧锄头上深刻的名字。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片土地里,和那个夏天一起,生根发芽。
她抱紧了锄头,像是抱紧了某种力量,然后抬起头,看向前方。
阳光正好,洒满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