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妈一把推开蒋家院门，手里攥着把瓜子，脸上堆着笑，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蒋家妹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蒋妈妈正蹲在院子里择菜，闻声抬头，眼睛亮了。
“啥好消息啊？看把你高兴的。”
“你家绵绵，有对象了！”
李大妈吐掉瓜子皮，眉飞色舞。
“后陡门村老王家，三个儿子！个个精神，都是大学生，最不差的就是钱！”
蒋妈妈手里的菜掉在了地上。
“真的？可我家绵绵在市里工作...”
“工作啥呀，都五年了还没处对象，再不抓紧找好男人就都让人挑完了！”
李大妈凑近些，压低声音。
“我跟你说，那三兄弟，老大李昊，老二陈少熙，老三王一珩，虽说是同母异父，但个个出息。老王家人实诚，肯定不会亏待你家绵绵。”
院门吱呀一声，蒋敦豪扛着锄头进来，一听这话眉头拧成了疙瘩。
蒋敦豪“李大妈，您又给我妹说媒呢？后陡门村老王家？是不是那家三个儿子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敦豪啊，你听我说……”
李大妈正要辩解，被蒋敦豪打断了。
蒋敦豪“农村家庭，还三个弟兄，现在这年代还自己下地干活？一看家庭条件就不行！我妹在市里工作好着呢，用不着回来嫁人种地！”
蒋敦豪虽然自己也种地，并且早就娶了媳妇，但他总觉得妹妹应该过得更好。
李大妈一拍大腿。
“哎呀，敦豪啊，你放心吧，你李大妈我能坑你们家吗？老王家那仨儿子都老优秀了，都是大学毕业后回来帮父亲分担的大学生，人家爹种了两百亩地呢！还养了两百头猪和一千只鸡，家里最不差的就是钱了！”
蒋妈妈眼睛亮得跟灯泡似的，菜也不择了，起身就往屋里跑。
“我这就给绵绵打电话！”
蒋敦豪还想说什么，李大妈已经抓了把新瓜子塞他手里。
“放心放心，包你们家满意。”
说完哼着小曲儿走了，留下蒋敦豪一个人在院子里干瞪眼。
市里出租房内，蒋绵绵盯着手机银行余额发呆。被裁员一个多月了，找工作处处碰壁，存款快要见底。手机突然响起，是母亲。
“绵绵啊，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
蒋妈妈的声音兴奋得发颤。
“李大妈给你说了门亲事，后陡门村老王家，三个儿子随你挑！家里两百亩地，两百头猪，一千只鸡呢！你赶紧辞职回来！”
蒋绵绵张了张嘴，想说自已早就没工作了，又不好意思开口。犹豫间，蒋妈妈已经自顾自安排起来。
“就这么定了啊！我这就回复李大妈去！”
蒋绵绵“妈，等等，我还没……”
电话已经挂了。
蒋绵绵叹了口气。回去休息一段也好，等工作好找了再回来。她完全没想到，她妈转头就告诉李大妈她同意了，而李大妈当即去老王家转达，第二天老王家的三个儿子就带着礼物和礼金上门提亲了。
等蒋绵绵拖着行李箱到家，看见堂屋里堆成小山的礼品和三个陌生男人时，整个人都懵了。
蒋绵绵“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结结巴巴地问。
蒋妈妈笑逐颜开地拉着她。
“来来来，这就是老王家的三个儿子，李昊、陈少熙、王一珩。孩子们，这就是我家绵绵。”
三个男人齐刷刷看过来。站在前面的是老大李昊，眉头微蹙，表情严肃，但目光还算温和。旁边高个子的是陈少熙，嘴角带笑，眼神却让人看不透。最小的王一珩躲在两个哥哥后面，探头探脑，一头小卷毛，眼睛亮晶晶的。
蒋敦豪黑着脸站在一旁，显然对这局面极为不满。
蒋绵绵“不是，妈，我只是回来休息几天，没说要相亲啊！”
蒋绵绵压低声音对母亲说。
“哎哟，来都来了，处处看嘛！”
蒋妈妈推着她往前。
“你看看，三个多精神的小伙子！”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最后还是李昊先开了口，声音比看起来温和许多。
李昊“蒋小姐，不好意思来得突然。我们带了点薄礼，希望你喜欢。”
陈少熙接着说。
陈少熙“听说蒋小姐在市里工作五年了，一定很优秀。”
王一珩从两个哥哥中间钻出来，笑嘻嘻地说。
王一珩“姐姐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蒋绵绵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蒋敦豪冷哼一声。
蒋敦豪“我妹当然优秀，追她的人从村头排到村尾，市里的白领精英多了去了！而且我们绵绵从小到大没处过对象！不能便宜了你们！”
这话让气氛更加尴尬。蒋妈妈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忙打圆场。
“别听绵绵她大哥胡说！我们家绵绵就是太专注工作了，这才耽误了，我看你们挺合适的！”
李昊轻咳一声。
李昊“蒋阿姨，我们也不希望太勉强蒋小姐。要不这样，先相处看看，不合适的话也不强求。”
蒋绵绵正想说不必了，却瞥见母亲期待的眼神和哥哥不满的表情，再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银行账户和求职APP上无数已读不回的消息，突然改了主意。
反正暂时没工作，在乡下住段时间省点开销也不错。相处几天再找理由推掉就是了。
于是她点点头。
蒋绵绵“也好，那就...处处看。”
她万万没想到，这句客套话在母亲耳中就成了同意。等一周后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和王家三兄弟订了婚，被连人带行李送到了后陡门村老王家适应生活。
老王家的自建房确实宽敞，两百平两层小楼，院子里停着拖拉机和三轮车。虽然室内装修简单，但家具却都很高档，比蒋绵绵想象中的土豪还要阔！
到王家第一天，凌晨五点她就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推开窗户一看，李昊和王爸爸正在猪圈忙活，陈少熙和王一珩往鸡舍走去，王妈妈在厨房生火做饭。
“绵绵醒啦？”
王妈妈抬头看见她，嗓门洪亮。
“下来帮忙做饭吧！咱家不养闲人。”
蒋绵绵噎了一下，只好穿衣下楼。她从未做过农活，厨房事务也仅限于煮泡面。王妈妈看她笨手笨脚地生火，忍不住嘟囔。
“城里姑娘就是娇气，啥都不会干，以后怎么伺候丈夫啊？”
蒋绵绵脸一红，正要反驳，李昊走了进来。
李昊“妈，少说两句，绵绵刚来，慢慢学。”
他转向蒋绵绵，递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
李昊“先吃点东西，不着急。”
蒋绵绵接过馒头，小声道谢。李昊看起来严肃，倒是挺体贴的。
吃早饭时，陈少熙笑着问。
陈少熙“绵绵习惯早起吗？我们家五点起床，农忙时候更早。”
蒋绵绵差点被馒头噎住。
蒋绵绵“五、五点？我平时都是七点半起床，赶地铁......放假的时候十点起……”
王一珩噗嗤笑出来。
王一珩“姐姐，在这里不用赶地铁，但要赶猪赶鸡呢！”
王爸爸开口了，声音沉稳。
“慢慢适应，庄稼人靠天吃饭，起早贪黑是常事。”
他打量了一下蒋绵绵纤细的胳膊。
“今天你先跟着昊昊熟悉一下环境，轻活做起。”
于是饭后蒋绵绵跟着李昊去了猪圈。一靠近就被熏得后退三步。
李昊似乎习惯了，面不改色。
李昊“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你要不先从喂食开始？我清理圈舍。”
蒋绵绵硬着头皮拎起饲料桶，刚靠近围栏，几头大猪就涌过来，吓得她扔下桶就跑，饲料洒了一地。
李昊叹了口气，但没有发火。
李昊“没事，我来收拾。你去鸡舍那边看看少熙和一珩需不需要帮忙吧。”
鸡舍这边情况稍好，但也没好到哪去。蒋绵绵被分配捡鸡蛋，却被母鸡啄了好几下。陈少熙一边喂鸡一边看她手忙脚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少熙“绵绵，鸡怕生，你得温柔点。”
蒋绵绵“我怎么温柔？它先攻击我的！”
蒋绵绵揉着被啄红的手背，没好气地说。
王一珩蹦蹦跳跳过来，示范给她看。
王一珩“姐姐你看，要这样，轻轻摸它的背，然后快速拿蛋。”他灵活地捡起几个蛋，放进篮子里。
王一珩“很简单吧！”
蒋绵绵试了几次，总算成功捡到一个蛋，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回头看见陈少熙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顿时收敛了笑容。
一天下来，蒋绵绵累得腰酸背痛，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晚饭时她几乎睁不开眼，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王妈妈却开始念叨。
“绵绵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体力太差了，将来怎么帮持家务？我家三个儿子，都是能干的主，你得加把劲才配得上他们啊！”
蒋敦豪要是听见这话，肯定当场掀桌子带妹妹走人。但蒋绵绵实在太累了，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只含糊点头。
李昊开口解围。
李昊“妈，绵绵今天很努力了，慢慢来。”
陈少熙轻笑一声。
陈少熙“是啊，至少没再把饲料洒了。”
蒋绵绵瞪了他一眼，怀疑他在讽刺自己。
王一珩好奇地问。
王一珩“姐姐，城市工作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整天逛街喝咖啡？”
于是蒋绵绵给他们讲起城市生活。地铁、咖啡厅、电影院、购物中心......三兄弟听得入神，连王爸爸和王妈妈也忍不住好奇多问了几句。
“听着是挺享福，但那得花多少钱啊！”
王妈妈最后总结道。
“还是乡下好，吃的自己种，踏实！”
睡前，蒋绵绵终于洗上热水澡，感觉重获新生。回房间时经过客厅，看见陈少熙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月亮。
陈少熙“还没睡？”
他问，声音比白天柔和许多。
蒋绵绵“马上睡。”
蒋绵绵简短回答，准备快步走过。
陈少熙“今天辛苦你了。”
陈少熙说。
陈少熙“其实你比我们想象中坚强多了。”
蒋绵绵停下脚步。
蒋绵绵“你们想象中我是什么样的？”
陈少熙笑笑。
陈少熙“娇生惯养，吃不了苦，一天都撑不住就会逃跑的城里大小姐。”
蒋绵绵“那现在呢？”
陈少熙“现在觉得......”
陈少熙拖长声音，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
陈少熙“你可能比看起来更有趣。”
蒋绵绵不知该作何反应，含糊道了晚安就溜回房间。躺在床上，她思绪万千。这家人的生活的确辛苦，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三个未婚夫各有特点。李昊严肃但体贴，陈少熙看似温柔实则让人捉摸不透，王一珩完全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弟弟。
蒋绵绵“反正只是暂住。”
她对自己说。
蒋绵绵“找到工作就回去。”
于是她一边在找工作软件上翻阅，一边耷拉着眼皮慢慢入睡……
蒋绵绵刚回来，正好赶上芒种，全家都要下地干活。蒋绵绵被分到和李昊一组，学习插秧。她笨手笨脚，秧苗插得歪歪扭扭，还时不时被泥里的虫子吓得尖叫。
李昊却极有耐心，一遍遍示范。
李昊“手要稳，力度要适中。就像这样。”
蒋绵绵“我做不到！”
蒋绵绵沮丧地甩掉手上的泥巴。
蒋绵绵“这太难了！为什么不用插秧机？”
李昊“小面积田地用机器反而不划算。”
李昊解释。
李昊“而且手工插秧更有灵性，庄稼能感受到人的心意。”
这说法让蒋绵绵忍不住笑了。
蒋绵绵“你相信这个？”
李昊表情认真。
李昊“务农不只是体力活，更是与自然的对话。你静下心来，能听到土地的声音。”
蒋绵绵将信将疑，但试着照他说的做。静下心来，感受指尖泥土的触感，听着远处王一珩哼歌的声音，陈少熙指导工人的话语，还有风吹过稻田的沙沙声......忽然间，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中午休息时，陈少熙递给她一壶水。
陈少熙“怎么样？还适应吗？”
蒋绵绵实话实说。
蒋绵绵“累死了，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陈少熙“大哥很严格吧？”
陈少熙压低声音。
陈少熙“他可是我们中最认真的一个。”
蒋绵绵瞥了一眼正在检查秧苗的李昊，小声问。
蒋绵绵“你们三兄弟......同母异父，相处起来不会有隔阂吗？”
陈少熙挑眉。
陈少熙“怎么会？血缘不代表一切。虽然我们不同姓，但比亲兄弟还亲。一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大家都宠他。”
他喝了口水，意味深长地补充。
陈少熙“王家不在乎血缘，只在乎心意。”
下午太阳更烈，蒋绵绵汗流浃背，感觉自己快要中暑。王妈妈看她脸色苍白，终于开口。
“绵绵去树荫下歇会儿吧，别硬撑。”
蒋绵绵如获大赦，躲到树荫下乘凉。远处三兄弟还在劳作，李昊一丝不苟，陈少熙动作流畅高效，王一珩虽然爱玩闹但干起活来毫不含糊。
观察许久，蒋绵绵忽然起身，重新戴上草帽回到田里。
李昊惊讶地看着她。
李昊“不是让你休息吗？”
蒋绵绵“不能只有我在偷懒。”
蒋绵绵坚定地说，虽然动作依然笨拙，但比上午好了许多。
陈少熙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王一珩欢呼。
王一珩“姐姐好棒！”
傍晚收工时，蒋绵绵几乎站不稳。李昊伸手扶住她。
李昊“小心。”
蒋绵绵“谢谢。”
蒋绵绵抬头，正好对上李昊的目光。他眼中有着难得的笑意。
李昊“今天你很努力。”
回到家里，王妈妈破天荒地没挑刺，反而盛了满满一碗鸡汤给她。
“补补身子，今天累坏了。”
王爸爸也点头认可。
“城里姑娘能坚持下来不容易。”
晚饭后，蒋绵绵瘫在院子的摇椅上，连手指都不想动。陈少熙走过来，递给她一罐冰镇饮料。
蒋绵绵“谢谢。”
蒋绵绵接过来，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陈少熙靠在旁边的栏杆上。
陈少熙“说实话，没想到你能坚持下来。”
蒋绵绵自嘲。
蒋绵绵“我也没想到。”
她顿了顿。
蒋绵绵“其实我......不是因为同意相亲才来的。”
陈少熙似乎并不意外。
陈少熙“哦？”
蒋绵绵“我失业了，一个月前被裁员。”
话说出口，蒋绵绵自己都惊讶于这份坦白。
蒋绵绵“不敢告诉家里，正好我妈打电话说相亲的事，我就想借机回来住段时间，省点开销，等找到工作就回去。”
陈少熙安静地听着，然后问。
陈少熙“现在呢？还是想着尽快回去吗？”
蒋绵绵沉默了，一天前她的答案肯定是肯定的，但现在......
蒋绵绵“我不知道。”
她老实说。
蒋绵绵“这里比想象中......有意思。”
陈少熙笑了，这次是真诚的笑。
陈少熙“那就多待段时间，好好了解我们。”
他眨眨眼。
陈少熙“特别是大哥，他可是对你很满意。”
蒋绵绵脸一热。
蒋绵绵“什么意思？”
陈少熙“意思是。”
陈少熙压低声音。
陈少熙“我们三兄弟中，大哥是真正想成家的那个，我和一珩嘛......更多是陪衬。”
蒋绵绵愣住了。
还没等她回应，王一珩蹦蹦跳跳过来。
王一珩“二哥你又逗姐姐了！姐姐别听他胡说，我们都很喜欢你！”
他凑近些，神秘兮兮地说。
王一珩“告诉你个秘密，明天我们要去市集卖鸡蛋，可好玩了！你想一起去吗？”
蒋绵绵看看王一珩天真烂漫的脸，又看看陈少熙高深莫测的笑容，再瞥见远处正帮忙收拾碗筷的李昊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多留段时间也许真的不错。
蒋绵绵“好啊，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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