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的山谷安静的有些可怕,漆黑的湖泊宛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两侧的山脉。若是从高空中俯瞰,更像是隐秘于山峦间的一只眼睛。隐约间,若有若无的悲鸣从谷底刺破山脉的叠嶂向苍天喧叫。
一阵穿堂风吹过山谷,江湖面激起阵阵波纹,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空中急速下坠,风带动其他两耳边的发丝,吹得白色的衣角一阵摇晃。在快到湖面时,那身影在空中将自己翻个身面向湖水,他一头扎入水中,掀起大片水花。
山谷发生一声长叹,很快,湖面再次回归,风平浪静。
……
等身高的光滑的镜面忽的激起类似石子击入湖面的圈纹,在鱼或焦虑的注视下,池有一只手捂着右脸,另一只手扶着镜框,脚步踉跄的走出来。
“哥哥!”见到他,鱼或激动的上前走两步,想抱住池有,却又在看到池有的右半边脸流出几道血痕而止步,“你……怎么了?”
池有闭上眼,伸手捏了捏眉心,心中一阵烦躁。他刚打算抬脚早点离开这个该死的万镜台,衣角却被人扯动。他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的拉住自己,一双竹青色的大眼睛几乎蓄满泪水。
见状,池有慌乱的把鱼或抱起来好声好气的哄着,又是小鱼儿又是没事。
池有扫视了一眼眼前站着的几个人,都是家里那几个多嘴又讨人嫌的亲戚,自己受了伤,指不定这帮人要怎么传呢。
希望出现的人没来,池有皱了皱眉。一旁梳着白色短发,左眼中夹着一片单片眼睛的年轻管家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推开其他人,迈步到他身前,左手放在胸口,优雅的鞠了个躬,“大少爷很忙,他让我转达您:‘对您的要求不高,别受伤就行’。”他看着池有还在滴血的右脸,“可是您似乎连最基本的要求都没有做到呢。”
又是这个笑面虎,真不知道飘霜为什么雇他当管家。一天天的,总是面子上摆出一副笑脸,可是成天到晚在这里阴阳怪气。池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用不着你在这里多嘴,桑吉。”无论是回击他的话,还是震住那些多嘴的人,该摆的的主人架子还是得摆好,“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还有你为什么把鱼或带过来?你不知道他不适合看到这种场面吗?”
“嗯?”桑吉把食指捂住嘴唇,拇指托着下巴,故作惊讶的略瞪大眼睛,单边眼镜反射出他眼中的微光,“三少爷自己要求来的,我拦不住啊。”
放屁。要是拦不住还要你干什么?
桑吉似乎没看到池有咬牙切齿的表情,自顾自的“好心”帮池有提出两种选择:“您在成人考上竟然还能受伤,这样低级的错误传出去想必不好听,二少爷您当然可以把在座的各位给打一顿,让他们暂时安静下来。但这样还是可能管不住他们的嘴,”他微笑着扫视了一眼那几个亲戚,“或者……您去找那位‘请罪’,让他来压下这件事情,虽然这样您可能会……”
可能会……吃点苦头。
桑吉很及时的止住话头。
打他们?我特么还不如打你!妈的,你这两个选择都特么跟没说一样!
心里这么说说,池有却不敢真上手与桑吉撕架,毕竟这位在他的“好哥哥”眼里还是挺重要的。
请罪未免说的太过夸张,但去找飘霜跟主动找罪受确实没什么区别。
忽然想起之前的一件往事,有个家族带了个女孩给飘霜相亲。聊到一半儿,那女孩的父亲给他看女孩的证件照,那女孩儿故意说:“这照片拍的太难看了,阿霜你别看。”
池有看出来了,那女孩看上飘霜了,想跟他拉近关系。结果飘霜直接给人来了句:“放心,不会有人在意你的丑照片的。”
最终,这场所谓的“相亲”在飘霜的这张嘴下不欢而散。
一想到飘霜嘴毒到能与桑吉相比,心理素质不好的人能被他说哭,再加上自己在成人考试甚至被人伤了,留下永久性的伤疤,除了挨骂,搞不好自己还要被关禁闭。池有顿时对去找飘霜这个选择从脑海中打了个叉。
“算了,这件事我自己去想办法。”池有把鱼或推给桑吉。
柔软的触感蹭过池有的手背,“少爷确定就这么直接出去吗?”池有回头,桑吉递给他一个口罩。
犹豫片刻,池有最终伸手接过来,展开戴在脸上。
有时候那么高的知名度也不是件太好的事。如果可以,池有至少在这种时候宁愿做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毕竟一个“公众人物”走在大街上难免会有人多看你两眼。你的一言一行都被群众看着,你做出任何不当的事,总有人会把他们挑出,然后一番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
就好比现在,在不少人的注视下,某个一脸傻气的小子正傻逼兮兮的朝自己跑来。
不出意料的,这小子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哎呦喂!这不是咱少爷不?”辞旧乐颠颠的搂住池有的脖子。棕栗烟与池有色的眼睛忽然撇到他脸上戴的口罩,于是坏心眼的伸出另一只手扯了一下“今儿怎么戴口罩了?换个风格?哎呦,你知道不,我和棠姐可等了您老人家一天一夜了棠,你是去约会了吗?去那么久。对了,考试咋样啊?反正我……”
口罩绳因为短暂的拉伸后猛地弹回在脸上。
“疼!”他一把把辞旧的手拿开,随即抛给他一个气愤的目光。
日啊,看不到他心情不好吗?
辞旧迟缓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你受……”他脱口而出,但又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又压下声音,“受伤了?”
池有赏了他个大大的白眼,没再接话。
“你……”辞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不会安慰人。“那个……棠姐在清晨微光那儿等你,你要不要?”
池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桑吉,丢下一句我自己回去你别管我。
街道两边有序的分布几盏路灯,玻璃灯罩内铺了一层层油气,昏黄的灯光只能隐隐透出。偶尔烛芯轻微摇曳,带动灯盏忽明忽暗,也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绕过这个街角,远远的就能闻到馥郁的咖啡香。店面不大,门前被店主用木栅栏围了块空地,栅栏后的花圃里开满了些艳丽又叫不上名的花。推开玻璃大门,门上挂着的玻璃风铃摇出清脆的回响。
店里的顾客不多,大多是些上班族在店里赶工作,两人一眼便看到了靠在窗边,冲他俩招手的少女。
“诶?阿水你……”南澳海棠刚开口,就看见在池有身后两三步的辞旧双手伸至头顶猛地摇晃,又从右后方指指池有,手在右脸不断划拉着。
南澳海棠被他这浮夸的表演弄得一时语塞,不过多年的默契还是让她大抵猜出了辞旧想表达的意思。
辞旧一把将池有拉到她对面坐下,南澳海棠从身旁早就准备好了小型医疗包中翻找起来。
“本来我还以为你用不到这个呢。” 她掏出一卷纱布和一瓶碘伏推向辞旧。
“来吧少爷,咱好歹给您简单处理一下吧?”辞旧拧开瓶盖,用棉签沾了点碘伏。
口罩摘下来,两人才看到他脸上是怎样一道,不,是一片伤。
池有接过南澳海棠递来的湿巾,在脸上轻轻擦了擦,一股子铁锈味在几人间弥散开。
“其实还好啦,也亏你幸运,只是伤到了表面,没伤太深。”辞旧在他脸上抹着,随手扯了几寸纱布,折了折贴到池有脸上。
真就简单处理,但“朴实无华”的手法难免会引起一些争议。
南澳海棠被他这无脑的操作给惊住了,她的手指在两人间来回徘徊:“你就这么完事了?这纱布没胶,掉了怎么办?”
“没事!”辞旧得意洋洋地一摆手,“戴上口罩就掉不下来了!”
?
一旁的人耸了耸肩,开口制止了这两人接下来的斗嘴:“无所谓,清理不清理都行,到时候回家再让桑吉帮我包扎一下。”他戴上口罩,起身走向前台,“三杯招牌咖啡,加奶盖,一杯打包,谢谢。”
池有回头看向两人:“时间不早啦,我得先回家了,毕竟总得回去交代一下。”他将两杯咖啡放到桌上,挥了挥手。
“路上小心。”
又是一阵清脆的铃音。
雾气蒸腾,遮住了少女的视线,也模糊了对面少年的脸。南澳海棠低头对着咖啡吹了吹,上面的奶盖被吹出一个小孔。
“怎么受伤的?”
“不知道,他一出来就戴着口罩,路上不敢问,到这又忘了。”
南澳海棠扭头,玻璃上倒映出少女一张精致的娃娃脸。视线又是一阵模糊,她抹了抹眼角,对着玻璃哈了一口气,指尖划过玻璃画,下一个小笑脸。
咖啡的香味在空中翻涌,辞旧搅动着杯中的液体,说:“你还好吗?”
“你觉得呢?”少女毫不客气的回怼道。
玻璃上留下指尖划过的印记,那白衣少年的身影早已隐入街道深处,路灯一盏接一盏,连成一道星河,凝聚在地平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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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给我摸了张鱼或(。ˇε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