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门,小成已经不知道去哪玩了。江炊迈出院了打算在村里转转。
天色略有些昏暗,连接房屋的土路间的缝隙中不时冒出几株苔藓,一脚踩上去,一股子湿滑。夕阳下沉,迎着光芒,两侧的茅屋隐入了阴影,成了写实派田园画中寥寥几笔铺下的墨色浓淡晕染。单单欣赏,倒是有点为数不多的美感,而深剖内部就成了在一片美好祥和下隐秘的暗藏杀机。
无心欣赏这种可有可无的美,江炊心不在焉的东转西转,人能被关在哪?他这两天也在村子里转悠挺久了,可半点都没见到所谓的人影,倒是村里的八卦倒是听的不少。
什么村东边的高老头买的鸭吃了别人家养的鱼苗;什么隔壁阿阳喝醉了酒打伤了老婆,人家闹着要离婚;住村口的亮子把家里的牛羊给赌输了……
走到哪被人拉着聊八卦,他几乎摸清了村子里大概的布局,每家每户差不多都是房子外围一圈院子,院子里养点鸡鸭,院后的排水渠边养着点猪牛之类的牲口。
好不容易从八卦的中心逃出,江炊不知不觉间绕到了屋后的排水渠。农家的排水渠一般临着农田,除了便于挑水,还便于……挑肥。
江炊皱着眉把围巾拉了上去遮盖住鼻子,不得不说这种地方味道确实不好闻。但江炊没想到除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来到这里。
小小的身影站在渠边踮起脚向里看着,听到声音,小成远远的看了一眼江炊,像是受到什么生命威胁一样飞快的跑开了。土路坑坑洼洼,江炊眼见着小成,不小心被绊倒而又立刻起身,身上的灰也不拍一下,拐进房屋间的小路。
这小孩至于吗?他有这么可怕吗?
右眼皮一跳,不知是不是池有带给他的错觉,江炊确实感到有一阵目光默默的盯着他。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人影动了一下,隐入黑暗。
搞什么?池有还真监视上了。
江炊调头就走,并不是躲避池有的监视,而是这地方他一秒都不想多呆。结果转身后的下一刻,江炊迎面就撞上了高才耀。二人间的距离过近,他后退两步低头一扫,高才耀的手中竟拿着一把剁骨刀。江炊瞳孔微缩,不知何时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站在高才耀身后。
“你们?”
高才耀没有说话,举起那把剁骨刀冲江炊面部劈来。
“等等!”刀刃在空中抡出一个圆弧,江炊下意识大喊。
哪有一见面就要人命的?!
但高才耀并未停留,刀尖的寒光在眼中放大,他想跑,但双腿发软使不上力。
江炊偏头想躲来延缓死亡时间。完蛋了,他还什么都没干就这么莫名其妙又要死了,是这个村子还是他自己的原因,怎么他一来到这儿就没什么好事要发生啊?!
“江大师您来这儿干嘛啊?”
高才耀用拿到的那只手搭在江炊肩膀上,江炊低头用余光瞥见那把刀的刀尖正指着自己的胸口。
又是虚惊一场。
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但那柄刀尖确实让他不自在,江炊总感觉什么时候高才耀就会突然捅上他一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江炊咽了口唾沫,用指尖默不作声的把刀尖从自己胸前推开。
江炊现在觉得池有的话可信度直线飙升。
“我……瞎转转,我想镜……那只鬼会不会再次出来。”江炊插科打浑。
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不靠谱。先不说池有正在监视他,再说哪只鬼会傻到来这么味儿的地方?
“哦……”高才耀身后的一个汉子点头,向前望了一眼排水渠,“您都瞅见啥啦?”
“刚来。”江炊一摊手,“就撞见你们了。”
高才耀忽然和另一个汉子对视一眼,接着他便揽住江炊的肩膀:“这味儿大,哪适合您这种人来啊?您要是想去村里别的地方逛逛,我陪您,您别又迷路了。”
“哈哈,是吗,那你拿着刀要干嘛啊?”你骗谁呢?带我转还用拿着刀吗?
“哎呦,您瞅我这记性!”高才耀像是突然醒悟一般一拍脑袋,“您上次来我们也没准备太多,这次我们高低得做点好吃的给您。”他挥了挥手中的刀,“这不我打算带人杀猪割肉啊。”
真就是杀猪割肉吗?话虽如此,但江炊还是打算快点离开。快步爬上个台阶,拐到楼侧,“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上过这个坡,暖光从夕阳昏昏沉沉洒下,小茅房一挡,隔出一片阴影。
抿了下干燥的嘴唇,江炊抬起腿从楼后的阴影处拐到土路上。肩上忽然传来一阵痛感,有人死捏住了他的肩膀。
“别啊江大师,您来的时候也不打声招呼,刚才都迷路了,现在让您一个人走可不合礼仪,我让人来陪着您吧。”
江炊略有些僵硬的回头:“不……不用了吧?”
身后的男人再次冷声询问:“是吗?”
明明是疑问句,但这种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江炊顿感自己若不答应那把宰猪的刀很可能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我觉得……”肩上的力道再次加大,江炊轻咝一声果断改口,“有人给我带路,很有必要。”
“哦。”高才耀松开手,用眼神示意一下左侧的汉子,“带江大师转转吧,谷裕。”
那他暂时应是被放过了,但江炊还是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目送着那两人从土坡上下去,连影子都隐入墙根江炊才脚步虚浮的走到屋的阳面。
“那江大师想上哪转转?”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发过话的谷裕开口。
江炊微微回头,用余光扫了眼茅草屋侧的那片阴影。他已经明白了,这群人说着是陪他转转,怕他迷路,实则就是为了监视他。
“嗯……”江炊犹豫一会儿,这种情况下他去哪都是问题。但还是有地方既对他来说较安全又不会引起不谷裕警觉的地方。
“麻烦带我回高升家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
江炊从来没有这么想见到一个尚不熟悉的人。无论池有说的是真是假,这个无论这个镜中人是否对他抱有恶意,但总的来说,这傻兮兮的小子总比那几个持刀大汉看起来要无害的多。
敲敲大门,老太太走出来,谷裕不跟她说了点什么,老太太便乐呵呵的走向江炊:“当然可以了小伙子,想在我这儿住几天都行。”
住几天都行吗?江炊摸了摸下巴,露出个长辈看一眼就会喜欢的微笑,“那真是谢谢您了。”
穿过破烂的客厅,推门看到布置豪华漂亮的卧室,江炊一时感到差距过大。同一时刻,他看到池有被那面镜子压在地上。
这个姿势奇怪中夹着好笑,少年整个人像是被压在废墟里一样勉强伸出一只手。地面散落一地瓶瓶罐罐,江炊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帮一下我……”池有无力呼救。
“你怎么搞的,还能脸着地?”话虽这么说,江炊还是小心的把压在池有身上的镜子挪开,把散落一地的瓶子放回桌面。
“谁知道这镜子是竖在台子上的?我一出来就从桌子上摔下去了,好在你回来了。”
听着池有一通描述,江炊在脑海中自动补全场景:由于镜子是立着的,所以池有从镜子里出来时头重脚轻,直接连镜子带桌面上的那些东西一同栽在了地上。
江炊嘴角一抽,背对着池有忍住挂在嘴角的笑容后转过身:“那你没事吧?用我给你去找点药膏吗?”
但在江炊的眼下,池有手腕,下巴上的擦伤竟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愈合。江炊联想到昨晚:那他之前脸上的伤为什么没有愈合?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池有有点不自在。少年别扭的偏过头,白发甩动,打在江炊的手背上:“没事,死不了。”他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包着皱皱巴巴的东西举到江炊面前。“给你带的。”
“什么啊?”抖开袋子,一股子食物的香味在房间中散开。
饿了一路的人现在看到食物如同身临仙境,但是……
“你给我下毒了?”
少爷好不容易大发慈悲一次,结果被人这么怀疑,池有怒道:“爱吃吃,不吃滚。”
终究饥饿战胜了理智,那点警惕早飞到九霄云外,江炊毫无底线张嘴就吃。看来以前小学学的反诈课程全都白搭。
“你怎么知道我饿?”
“看你一路了,感觉你应该很饿。”池有看着江炊嚼嚼嚼,“你这人怎么亳无骨气?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跟我哥一样会翻我白眼的人呢。”
江炊:嚼嚼嚼。
“你转一圈后有什么想法吗?”
江炊:嚼嚼嚼。
“喂,理我一下啊!”
江炊:嚼嚼嚼。
“江!炊!”池有忍无可忍,“你特么能不能边吃边动动脑子啊?”
“怎么没动?”江炊费力咽下一大块三明治,“我倒是挺好奇为什么这村里的每间屋子外面和一进门的客厅很老破,倒是卧室却装修的那么豪华。”
江炊随手把袋子扔进垃圾桶里,环绕一圈这间卧室,走到门边再次充当起门神的角色:“应该不难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要是碰上县里或省里有人来视察,这种表面的装饰不仅能蒙混过关,还能给领导卖卖惨,再白得一笔救济费的同时自己也过得很舒服。”
这话倒是给池有提供了新思路。“想不到你还有点脑子吗。”池有又横趴在大床上撑着脸眼神瞟向门口。
“呵。”江炊轻笑,“是比你强一点。”
池有:“……”不是这人不应该是那种清冷的形象吗?为什么一番跟他接触下来完全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只能说图片仅供参考。
“哦,对了。我可能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还要跟着吗?”江炊想起高才耀说着要请他吃饭,虽然不想再见到这人,但高才耀那种态度他可能必须要再去一趟。
“什么叫还?”池有不明所以。
江炊本来是靠在门板上的,听到这话,他下意识回头,“你刚才不是说要视监我吗?”
扔给他一个后脑勺,在江炊看不见的角度,池有抠弄着床单,“瞎说的啊。我就去给你带个吃的,哪有那么闲?”
那事情就很不妙了。
一想起他之前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的人影,竟然不是池有。那很可能就是他一从院子里出来就被高才耀带人给跟踪了,而那把刀真是要来砍他的。
连池有也看出江炊脸色有些难看:“你不会真被人给跟踪了吧?”
“可能……就是这样。”
“哇~”池有拉长嗓音,“那你完蛋了。”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打草惊蛇,顺着他们,或许他们还不会动你。”
出于三明治的情意,江炊问:“那你呢?”
池有说“我回家,这儿总能找到其他镜子。倒是你,别那么担心我,想想你自己吧。”
“我……”江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事实就是如此。池有至少还有能够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而他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现在走山路也绝不可能跑过高才耀那几个在田里干了一辈子农活的庄稼汉。要是跑了之后被抓了……江炊已经想象到自己断胳膊断腿的死样了。
砰砰砰!
“谁?”江炊边把手放到门把,边给池有示意了个眼神。少年很配合的把镜子抱到床侧,随时准备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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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下周要期中考试,很有可能在学校里没法更新,而再下一周我要出去研学,也没法更新。接下来两周可能要把你们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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