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炊一口老血梗上来,他感觉自己跑过人都费劲,更何况是动物。但池有就不一定了,所以真被先追上的肯定是他,还是得先把这小子稳住才是最优解。
他这时才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问道:“你受伤了?”江炊隐约看见池有的袖子撕了道口子,晃来晃去,甩出一道白色的拖尾。
“啊……”池有晃了晃,“没事,早就愈合了。”
拍了拍身上的小虫,江炊若有所思,看来池有似乎可以快速愈合伤口,至于脸上的疤……他忽然回忆起昨他似手弄坏了池有要的镜片,而那道伤也是同一时刻出现的,所以得出的答案显而易见。池有口中不死不灭的能力肯定与镜片有关,那个镜片应该是类似个护身符的功能,镜片不破,不死不灭,镜片破碎,灰飞烟灭。
想到这儿,一个很不道德的念头再次浮现,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把好池有的“好感度”刷上来。
论演技,江炊一把好手。低头,再抬眼,眼神中饱含“怜惜”,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到江炊自己都想笑,总结一概括就是首先赞美歌颂对方的“伟绩”,其次表达自己的心疼,再然后批判那些人不道德,怎么能这么对你,最后“以我们一起面对”来在不知不觉中把对方拉进自己的阵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池有拉着江炊加快步伐,只能说池有还是被飘霜保护的太好,太单纯了,压根不谙人心叵测,加上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这小子真觉得刚才自己想放弃江炊的念头太不是东西了。
“呃……其实……虽然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也不是不能再帮你一下……”池有鬼使神差的许下承诺。
要的就是这句话!江炊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又快速压回去。他故作担忧,摆出一副婉拒的样子:“没事,再看看情况吧。”
隐约间有流水声,这是个好的兆头。以前在网上刷到的野外生存基本技能也算是派上用场了。顺着溪流的方向,应该能走出深山。
在城市里待太久了,网上刷到的东西也不一定完全。江炊努力分辨方向,一不留神,一脚踩进了应是不久前做的用于捕猎的陷阱里。
“嘶……”他反应的很快,在踩空的一瞬间江炊便抓住一旁植被的枝条。但枝条毕竟只是枝条,就算抓上一把也没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更恶心的是,这陷阱里还在侧壁上安插不少钢针,防止猎物逃跑。
不出意外的就应该出意外了,钢针扎的极深,甚至埋进了皮肉里,往上爬反而会把伤口撕开的更大,痛感也会让人使不上力气。
江炊的动作极其危险,虽然他大半个人在坑外抓着边沿,但一条腿被钉在钢钉上。池有想帮忙拉一把,江炊白着脸摇头拒绝。搞不好他会伤势加重。
江炊一点点把腿向往抬,带锈的部分与皮肉相划的痛感几近让他昏厥。不能倒在这……太他妈疼了……他好不容易挺到现在,不能就这样……
好不容易把腿抬出来,江炊坐起来,撕下池有袖子上的那块布条。小腿鲜血淋漓,不幸中的万幸是没伤到骨头,江炊把布条按在伤口上,深吸一口气,用力在伤口处打了个结。
“呃……”江炊闷哼一声,撑着池有起身,犬吠声穿过层层枝叶忽然响亮,似乎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正向他们赶来。
“走吧……”江炊低声道。现在真不能耽搁了,但问题是他每走一步血液就顺着小腿滴在地上,气味也会更容易追踪。
江炊摘下眼镜,狠狠在鼻梁处捏了一把,让自己清醒过来后,他指着那个方向示意池有跟上。
低头拨开挡在前面的叶子,溪流映入眼前。十几米的宽度,江炊伸手摸了摸,好在只是水流比较急,在河里走应该不难。没有任何犹豫,江炊迈进溪中。池有问:“喂,你搞什么?受伤了还沾水?”
“把气味洗掉。”江炊挽起裤腿,在浅水区沿着水流向下游走,“在水里多泡会儿,才能确保狗闻不到气味。”他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岸上的池有,“你不过来?”
“我殿后,你先走,不然你太耽误了。”
撑着病痛的腿走了几百米,他本身就受了伤,还迫不得已在水里走速度缓慢的可想而知。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后方隐约有吆喝声,江炊回到岸上扶着腿踉跄着往前跑。前方伸出根树枝,江炊低头躲过,脑袋上传来拉扯感,手一摸,头发被勾住了。江炊忍着疼痛暗骂一声索性扯断发丝。他第一次觉得留长发太不方便了,回去肯定得剪掉。
回过神来江炊推了推眼镜,不知何时两侧的山峦渐渐拔起,前面是个大下坡,水流急转直下。应该要出去了吧?
快步来到坡顶,期望的土路没有出现,是山。重重叠叠的山几乎望不到头,远处的山体轮廓晕开与天空融为一体,繁星点点,夜色宁静,看不见城市的灯火。四周的山像是个罩子把他扣在里面,江炊忽然明白为什么池有说山里的路难走,这里为什么没人逃出来过。只要村民们守住唯一出山的路,那么无论是谁,也不可能从这山里出来。
早知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来到这儿,真是好奇心害死猫。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他只能一条道路走到黑。江炊缓缓下到坡底,他忽然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过的大概半个多小时里池有似乎很久没有出现了。
他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江炊有点心慌,这里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池有。青年下意识往来时的路回望,池有不能死了吧?他不是说自己不死不灭吗?江炊努力往好的结果猜想:说不定他早就反杀他们,正往这赶吧……
腿伤再次感到撕裂的痛,眩晕感袭来,江炊揉了揉眉心低头蹲下解开腿上的布条,血液缓缓渗出滴在地上印出几点殷红的月季花。
眼下也没别的材料,只能再将就一下,好在血流的不像刚才那么渗人,他走到溪边稍微冲洗了下伤口,又洗下脸清醒清醒,重新扎上布条,再次向前。
拐了一个弯后,水流变宽,但路却逐渐变窄,江炊半斜眼镜远远望见河流流入两山之间。
掏出手机,伴随着9:53数字的右上角,无服务三个小字格外显眼。
“啧……”
水流声窸窣,这或许是某条大江的支流,几经曲折汇入湖泊。这地形有点意思,两山的山尖彼此相向却又未相连,形成两座断崖。崖下的山谷静静躺着湖泊风平浪静,半包的湖面倒映着山峦半遮天际,月光从缝隙里洒落,双月对映。
这地方……怎么那么熟悉?
湖边杂草丛生,往深密匝匝围着一荡芦苇,像极了江炊儿时在田野里见过的大号狗尾巴草。风一吹,晃晃荡荡摇出沙沙声。
没等他从记忆里找出相似之处,脚下响起轻微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
几经折腾,江炊的神经几乎绷紧,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血液几乎凝固。
蛇皮蹭过草叶的声音无限放大,江炊瞳孔微缩,一条小臂粗的青绿色的蛇从草窠里缓缓游出,偶尔发出一两声嘶嘶声。
即使天色昏暗,江炊也能清晰看到这条蛇体背上的鲜绿色带和体侧上的白色纵纹,再加上三角形的头部……这是……竹叶青?
这两天运气真是倒霉至极,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遇上毒蛇。江炊佯装镇定,他估摸着自己刚才是踩到蛇卵了,人怎么能点背成这样?!
动物心理学是个好科目,可关键是他压根没学过这个,他不知道母蛇在复仇时会多么疯狂,于是在青蛇试探着向他游动时他犯了个致命错误。
他后退了一步。
在动物里,两方对峙比的就是气势。若有一方退了,那就是怕了。在另一方眼中就会被视为猎物,再加上他腿上的血腥味儿,估计在蛇眼里就是个受伤羸弱的猎物。
同一时刻,青蛇以极快的速度高高弹起,像飞起来一样,蛇头猛地张开从江炊咬去。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虽然江炊对这个模糊的位置没有好的定位,但他也隐约知道无非是卡住蛇头不让其有机会反咬。
蛇身比他想象的要滑,就像是在水中摸鱼一样迅速的从他手掌划过向探看去。短短的动作只过了一瞬,江炊回过神腾出右手卡住蛇头后那段脖颈把青蛇高举起来,他尽量伸长手臂与蛇拉开距离。
“嘶……”青蛇张开嘴,两枚獠牙被一层透明的粘液包裹,在从崖顶透下的月光照耀下泛着一层薄光,江炊甚至能看清蛇嘴里鲜红分叉的信子微微颤动,像是点燃的火焰。
江炊加大力气,蛇头徒劳的摇晃,似乎被他控制住了。
抓住了,然后呢?
江炊只感觉汗涔涔的,他不可能一直举着这条蛇,但甩开之后这条蛇又反扑的时候再想抓住这条蛇几乎不可能,他拖着这样的腿又躲不了……
江炊咽了口唾沫,忽然脚腕上传来冰凉湿润的触感,像是有第二条蛇缠住了他。江炊几乎下意识手一抖,青蛇重重摔在地上。
腿上传来的力道让他重心不稳。视野里在草丛中向他扑来的竹叶青随他向后倾倒过渡成高空中彼此相向的崖顶。伴随着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一同而来的是湖水特有的潮湿气息。
江炊缓缓合上眼。
昏昏沉沉。
理应被湖水包裹的湿润和那种密不透风的窒息并未到来,反之他似乎落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呃……”
仅仅是吐出了半个音节,他便感到那种冰凉的触感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和嘴,不像是蛇,倒像是一只手。江炊下意识挣扎,身后传来少年刻意压低的嗓音:“靠,你小声点,先别动。”
池有?
嘴上的束缚松开,江炊被蒙着眼,无可奈何:“干什么?你把我带哪儿了?”
“嘘……”池有并未回答,反倒是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家哪里有镜子?”
“啊?”
“别墨迹,快点回答。”
“客厅有面落地镜。”
“不是你家客厅长啥样?”
江炊快速思索了下布局,即使分不清池想要干什么他还是回答。
大约过了小半分钟,池有忽然用力推了一下他,接着松开了蒙着他眼睛的手。江炊满心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只听见池有轻声说道:
“好了,我们两清了……”
同被风吹起的蒲公英,虚无缥缈,化作远方未知的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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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到了暑假我才有时间更新,看着办吧…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