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江炊低头借着月色定了个半个小时的闹钟。池有脚步忽然放缓:“我……”他反问道,“我不可能把我们衅人的底牌告诉一个才见两次的人吧?再说虽然我现在跟你一起,但还完镜片的事,我们就两清了。”
实在不得已……放弃这人也不是不行。
见池有又没打算跟他掏心掏肺,江炊眯了眯眼奔跑之余还回头扯出个笑:“好啊,我也这么想……”最后几个字被风吹散,到池有耳中一片模糊。山风渐渐起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说不清是风吹的还是自己心里面对未知的恐惧。江炊无意识裹紧自己的风衣,回头一看:池有一路小跑,悠哉悠哉在他身后。猛地对上江吹的视线,池有略微拧眉:“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干嘛?”
江炊上下一扫量:少年一身清凉,宽大的长裤随着风紧贴他的小腿,多余的部分向后抖动,随风晃的江炊眼晕。
或许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其实就是替别人操心的毛病犯了,江炊几乎没有犹豫,俯下身伸手用手背扫了下池有的小腿一一像摸了一块冰。
“哎哎!你干什么?!”在江炊低头的一瞬池有下意识后撤一步,他一向不喜欢别人主动碰他。手背隔着裤管传来奇怪的感觉,池有把裤腿撩起来,低头看了看:“我腿怎么了?”
白皙的脚踝一露,江炊才发现这小子不仅只穿了件薄裤,上身也只衬衫外披了件外套。穿成这样不怕被冻死吗?不仅这么想了,江炊还说出口:“你没穿秋裤吗?不冷吗?生病会花很多钱的。”
话一出口,江炊就知道凭池有的性子肯定要说上一句“少管我”。不料池有抬头,眼神里带着清澈的愚蠢,问道:“什么是秋裤?”
江炊:“……”什么是秋裤?!
“这……”江炊表情一言难尽,犹豫片刻在脑中搜索这个名词的解释,“秋天穿,保暖用的。”
池有的表情更加精彩:“有没有可能……我们衅人不需要这些,是因为我们跟镜子的部分属性一致?”
这下换江炊说不出话了,他以前只见过对情绪表达钝感知的人,没想到还有对温度钝感知的人。这趟行程真是让他开了眼了。
“现在只有1度,我刚才隔布料都感觉你体温很低啊,真不冷吗?”
弄明白一切的少年再次恢复少爷脾气,讽刺的本事直逼桑吉:“你家镜子在那个温度待几个小时不凉啊?”
江炊:“……”算了,跟他聊不下去。
十几分钟在两人的“辩论”中一晃而过,直到闻到那股刺鼻的气味,池有望而却步。
“……啧。那帮浊人真不是东西,我要是被关在这,我宁愿自杀。”
小声蛐蛐完,池有才发现江炊默不作声。他不会想让自己跟着他下去吧?于是少爷很自然的做出拒绝:“我才不要过去,我……”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嘴里,毛茸茸的触感扫过鼻尖和嘴唇,池有怔愣几秒,慢慢你把围巾往下拉,“你……”
“哈,刚给你围好的,又扯下来了。”江炊耐心地把围在池有脖颈上的围巾再次提上去,遮住口鼻,“这样可以吗?”青年温声道,“我没带口罩,不过围巾应该也差不多吧?”
“那你呢?”一番温柔下攻势来,完美拿捏住了吃软不吃硬的池有。
江炊轻笑:“我?怎么?关心起来了?”眼见少年即将炸毛,江炊耸了耸肩,语调轻快,“像你说的啊,用不着担心我。”
羊绒的触感极其柔软,围在身上甚至能闻到海风里夹杂着葡萄柚和雪松木的清香。他经常去海边吗?睫毛轻颤,池有踌躇片刻想把手抽回,或许是镜中人的体温过低,他竟一时间有些贪恋这人的温度。最终他任由江炊拉着他的手,指腹感到青年清晰的脉搏,像潮水打在海岸上的规律起伏,里面夹杂着海洋的味道。
“他们都杀人了,我们还能找到人证吗?”池有忽然意识到一件说不上轻重的问题。
江炊脸色微变:“非要再提这事吗?”一想到自己吃了什么江炊感觉自己自己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这里不可能只有一个受害者。”
屋后背光,排水渠完完全全隐在了一片黑暗中,高一脚低一脚,两人摸索着向下走去。
“太黑了。”池有小声扯了扯江吹的袖子。这里确实太黑了,江炊索性打开手机照明向里照去。受到光照的刺激,水渠里的牲畜不安的躁动起来。蹄子踩踏水泥的声音清晰可闻,不少猪哼哼唧唧的移向两侧的阴影。没了他们遮挡,一个身影逐渐露出。
那甚至不能算是人,一具瘦骨如柴的身体靠在角落,全身上下唯一一团布料沾满污垢糊在身上,脖子上挂着个项圈。与其说是人,更像是具骷髅架子。
池有手一抖,差点捏断江炊的胳膊。
那女人费力的抬起眼皮,看清来人后眼里的光转瞬即逝。
“啊啊……”江炊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这声音几乎让他下意识联想到那种老旧的收音机一一嘶哑到似乎下一秒就会无力的安静下去。这人似乎是个哑巴,他想。手机稍稍抬了一些高度,光亮照在口腔,一道切口整齐但表面坑坑洼洼的伤痕在灯光下格外渗人。她的舌头是被人剪掉的……
江炊脊背发凉,将手机调换到拍照功能,手指发抖几下与拍摄按钮失之交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江炊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口。疼痛让人清醒。保存下证据,他低声试图安抚:“别怕……我们来救你……”
“你先冷静点……如呆还有很多人我们不可能都……”池有想让他先回去之后再带人过来。
话音未落,那女人忽然强撑着身体扑到水渠边,不断拍着栏杆,“啊啊!”嘶哑的声音格外刺耳,她似乎很久没有动过,每动一下牵扯骨头发出的摩擦声令人头皮发麻。
江炊后退两步,忽然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与此同时,机械的铃声在这片嘈杂中炸开。
“叮铃铃铃……”
屏幕跳转到闹钟界面,灰色的屏幕里9:46这个数字亮起。江炊手忙脚乱的关上,却在目光触及屏幕的一霎猛的僵住。
手机反射出一个人影正站在他身后。
余光里池有站在他身侧,脸色发白。
“呵。”男人恐怖的声音如同晴天霹雳,冷冷响起:“江大师……”
江炊僵硬的转身,高才耀似笑非笑:“您没喝醉啊?那太可惜了。”
不对……什么时候?这才刚过半个小时啊?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高才耀冷声举起手里的斧头。
“快跑!”在两人均未反应过来之际,池有飞起一脚踹在男人的下体,扭头冲江吹大喊。
那女人其实在提醒他们。
无数疑问化作飙升的肾上腺素,来时的路肯定走不了了。他继续向里冲去,沿途喘息之际,江炊快速在其他排水渠里拍了几张。
“妈的……”高才耀怒骂一声。池有压根没给他机会,用脚抓起他松落的斧头稳稳接在手中对着他的大腿砍去。
“操……”男人一个翻身闪开,抬头忽然看到池有头上的那对角,神色一变:“你……是什么东西?”
路是土路,力气太大,斧子挥在地上,刀刃直接扎在土里。池有咬牙努力想拔出,却发现他已经从地上爬起,饿狼般扑了过来。
“我是你爹!”池有骂道,重心后仰身体几乎贴在地上。他双手抓着斧柄做了个圆周运动,小腿一扫,把高才耀绊倒在地。少年抄起斧子正欲劈下去,高才耀忽然笑出声:
“你完蛋了……”
“这就是你的遗言?”
池有出声嘲讽,忽然耳尖微动,有什么东西似乎破空划过。池有下意识侧身,一柄叉腊肉用的钢叉蹭着他的袖口飞过。钢叉扎在身后的一棵树上,颤了几下后停止晃动。
池有扫了眼自己滴血的手腕,反应再慢点砍到的就是自己的胳膊了。不敢松懈,池有抬头,三五个大汉正堵在他们来时的路口。
真是贼啊,连救兵都赶过来了。
贸然再战显然不是个很好的决定,再拖一会……池有把斧子抵在高才耀的脖子上,像是举着个人质威胁,“别过来!”
有人骂了一声,向前迈了一步,池有也没有犹豫,手腕下压,一道渗血的口子出现在男人的脖子上。“别动!”高才耀慌忙冲着来人喊。
衣衫上沾着血,手里还抓着柄带血的斧子,这样的池有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几个汉子不敢轻举妄动,僵持不下之际,池有眼神一瞥,用力踩在高才耀的腿上。十几米外的几人还未反应过来,池有奋力把斧子扔向那几人后回头就跑。
“啊!”
“操!”
身后同时响起两声惨叫,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响亮的骂喊。
“来人啊!”
周边门户一盏盏接着亮起灯,不少人被喊醒。池有在心里挨个骂了一遍,这时候少年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了。围巾系在脖子上太碍事,池有顺手扯下扔在地上飞奔出去。就刚才那几个人还没加入战斗他才勉强应付一个高才耀,这要是一村子人围上来,他俩就只有被砍的份了。
面前出渐出现一道身影,池有眯了眯眼,借着月色分辨出那是江炊。加快脚步池有费力追上,但不忘冷嘲热讽:“你跑的也太慢了吧?”
江㤞惊诧,回头估算一下,镜中人的身体素质都这么好吗?他们离追兵已经拉开三四百米的差距了。往左拐两个弯就是村子的大门,眼见池有要拐弯,江炊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咳咳……池有顺着惯性被拉得喘不过气,瞪了江炊一眼:“你要谋杀我啊?”
“我听到他们要堵大门了,换条路走。”江炊说。
池有皱眉:“出山的路只有这一条,你不从这走想怎么样?这山里很难走的。”
“总比死了强。”江炊的话随风吹到身后,池有表情难受,被江炊拉着跳进右侧的麦田里。
这里的麦田不大,毕竟石韧村也不是以这个为经营。江炊抹了把头上的汗,要知道还有一场“追逐战”在这儿他说什么也不会来。
一脚踏进茂密的丛林,江炊立刻知道了什么叫路很难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热条件特别好的原因,这里的植物几乎快有一人高,再加上黑灯瞎火的,路属实难看清,稍一不留神就会被两侧的枝叶剐蹭到脸。
池有咬牙切齿:“你真是有毛病吧?会不会挑路走?”
“那你来!”江炊放慢速度,伸手做了个谦让的姿势。你行你上。
虽然说镜中人的视力在夜晚堪比猫,但池有这身高确实难绷。池有翻了个白眼后意识到他看不清,回怼道:“谁让你走这的……”
“汪汪!”不远处传来猎狗信信狂吠,两人对视一眼,江炊问:“它应该没有我们的气味吧?”
池有:“坏了,那还真不一定……”
江炊:?
池有:“刚才跑路的过程中我嫌围巾太碍事了,就扔了……”
江炊:“……”你可真是我的好队友。
---

不行,我真的忍不住了,摸了一张江炊…(原谅我画技不好,真的不会画人体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