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夜晚

凌越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尖锐骤然化作蜜糖般的甜腻：“哎呦原来那个女的是你的助理呀！我还以为你手机丢了，急得我……”左秋萍拖着尾音轻笑，“明天有空吗？新开的法餐厅据说主厨是米其林三星，咱们去尝尝？”

琬璃攥着衣角屏住呼吸，目光偷偷扫过凌越。水珠顺着他脖颈滑进浴巾领口，冷白皮肤上还沾着蒸腾的雾气，下颌线绷得像出鞘的刀。他垂眸滑动手机屏幕，漫不经心道：“明天行程满了。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左秋萍的声音突然卡壳，背景音里隐约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就是想约你聊聊项目，既然你忙……”

“没事我挂了。”凌越拇指已经按向红色挂断键，喉结随着话音滚动，“下次直接发邮件。”不等对方回应，手机屏幕瞬间暗下去，像熄灭了一团聒噪的火焰。

寂静中，琬璃听见自己胸腔里泛起细微的雀跃。她低头摩挲着挽月的软毛，看小狗歪头蹭凌越脚踝，突然意识到他裹着浴巾的姿态有些危险。脸颊发烫地别开眼，却在余光里看见凌越将手机随手丢回茶几，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木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小圆点。

这时琬璃听见楼梯拐角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是凌越扯开衬衫纽扣的声音。她慌忙抱起挽月转身，小狗温热的呼吸喷在手腕，却压不住心里那点暗戳戳的快意，像偷尝了一口冰镇汽水，气泡在胸腔里欢快炸开。

电视新闻的蓝光映在琬璃脸上，记者举着话筒在狂风中摇晃，身后的街道已成泽国，车辆如漂浮的玩具般被困在浑浊的积水中。画面切到交通监控画面，主干道的红线圈成密密麻麻的蛛网，拥堵指数不断攀升。她下意识攥紧抱枕，想起凌越下午执意提前结束工作、驱车驶向郊区时，自己还疑惑地追问原因。

“果然被你说中了。”她轻声感叹，指尖无意识划过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暴雨红色预警。窗外的雨幕愈发浓稠，雨珠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庭院里的树枝被风吹得疯狂扭曲，在暮色中宛如张牙舞爪的怪物。

凌越倚在门框上擦拭头发，换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发梢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他瞥了眼电视画面，语气平淡：“气象台三天前就开始预警，市中心排水系统超负荷是必然的。”见琬璃盯着窗外紧锁眉头，指尖无意识揪着挽月的绒毛，他顿了顿，“今晚在这将就一晚上吧。二楼有四间客房，你可以挑带落地窗的那间，视野好些。”

琬璃刚要开口拒绝，手机突然震动，家族群里跳出十几条消息，全是亲戚们吐槽被困路上的视频。画面里，小轿车在齐膝深的积水中熄火，行人举着伞艰难挪动，地铁口涌出的人群挤成黑压压的浪潮。她咽了咽口水，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白。

“我……确实走不了。”她声音发涩，转头时正对上凌越平静的目光，那双墨色眼眸像是早已洞悉一切，“麻烦你了。”

凌越没接话，只是屈指敲了敲门框：“冰箱里有饮料和雪糕，想吃自己拿。”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混着水汽的气息，“有任何需要，按走廊尽头的呼叫铃。”

脚步声渐远后，琬璃抱着挽月瘫在沙发里。小狗舔了舔她冰凉的指尖，窗外的闪电骤然照亮整间客厅，在转瞬即逝的白光里，她看见墙上那幅卫星地图的红圈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突然想起凌越熟练避开积水路段的驾驶路线，后颈又泛起细密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