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薪火人间

太素天的晚霞浸着药香，青漓在云海边晾晒新采的轮回草。细绳上挂满的草药束随罡风飘摇，叶脉间流淌的露珠倒映着三界悲欢。混沌兽突然咬住她裙角，毛茸尾巴指向人间某处——七窍流血的修士正用最后灵力护着群凡人渡河。

"这次换我。"墨无欢按住她取针的手，红衣却褪成素缟。他颈间饕餮纹裂开血口，露出内里跳动的食神命火："百年前你替我承了天人五衰，这次..."

青漓将轮回草编成指环戴在他尾指："你煮的腊八粥还欠火候。"说罢化作流光坠向人间，发梢散落的银丝凝成星桥，恰好接住坠落的修士。

忘川河畔，八百怨魂正在啃食生魂。青漓赤足踏过水面，步步生出的不是金莲而是当归、黄芪等药苗。有怨魂咬住她脚踝，她竟俯身为其把脉："气滞血瘀，当用桃仁三钱。"

墨无欢追来时，看见漫天鬼火都凝成问诊灯笼。青漓坐在奈何桥头开方，孟婆汤锅咕嘟着《本草纲目》的残章。最凶戾的鬼王正捧着她给的蜜饯，獠牙咬碎冰糖外壳时，眼底猩红竟褪成孩童般的澄澈。

"道祖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判官笔尖滴着墨汁，"扰乱阴阳秩序..."

青漓突然掀翻药箱，万千药方如蝶飞舞。每张都浮现她救治此魂生前的记录："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簿。"阎罗殿应声震动，孽镜台映出的不再是罪孽，而是众生未竟的遗憾。

混沌兽突然发出预警的低吼。青漓回眸望见忘川逆流，素尘的脸在漩涡中狞笑："你以为斩断天道就够了？"河水暴涨吞没鬼魂，竟凝成她巅峰时期的青铜真身。

墨无欢的菜刀劈出满汉全席的虚影，却在触及河水的瞬间锈蚀。青漓的太素针勾着轮回草药汁刺入眉心："诸君，借灯火一用！"

三界所有药铺的烛火同时飞来，在虚空拼成神农尝百草的图腾。素尘的青铜身躯爬满绿锈，她惊恐地发现这些凡火竟在炼化自己的本源："你何时参透的..."

"那日北荒老妪赠我野果。"青漓发间木簪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暗藏的桃核——正是妇人幼子临死前塞给她的种子，"人间烟火，本就是最好的丹炉。"

补天石突然从她心口跃出，裂缝中绽放的却不是霞光，而是万家灯火凝成的星河。素尘在光中消融成青铜汁液，浇铸出十二万尊药王鼎分魂，鼎耳皆刻"悬壶济世"。

墨无欢接住坠落的青漓，发现她白发间缠着根红线——竟是那日妇人用破袄抽的丝。红线没入他腕间饕餮纹，食神命火忽然迸发万丈光芒。混沌兽趁机吞下青铜汁液，吐出块刻着食谱的补天石残片。

"第七鼎。"青漓将残片嵌入药王鼎缺口，"该炼心火了。"鼎中腾起的烈焰里，无数青漓的虚影在各地行医问诊，每个都是她，每个又都不是她。

司命星君颤抖着展开新天规："即日起，飞升者需在人间行医百年..."话音未落，青漓已出现在北荒学堂，握着孩童的手教写《汤头歌诀》。夕阳在她身后拉长影子，那影子渐成十二品莲台，莲心却跳动着凡尘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