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党将接受法律的制裁,在不日法院庭审后,面对本该他面对的一切。
黄歧因此受到波及,无论是黄党也好还是荆佰枝,毕竟他们那样的关系,他应该知道一些什么的,甚至说,在一滩污泥的沟里,原本就舀不出来任何一瓢干净的水啊。
我想了想,那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或许我应该帮他一把。
黄歧大学五年,结业以后去到马房口,我将给他写一份最漂亮的往日履历,从此山高水远,作为临别礼物,递交给公安部门。
当年,也没看出来什么,但是到了今天,那里面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开始对误入歧途的羚羊深信不疑了,而我们俩也算老熟人,那就,最后借一次他的名义…他应该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2019年,警方征用了这个邮箱,并对外放出了一串代码,目的,是为了保护每一个案件里,挺身而出的举报人的,个人隐私。
所以我时常觉得,科技是个好东西,用代码获取密码,并且每一个人的都不一样,想想也的确是很牛逼的。
我登上了他的账号,当时,在心里也不知道应该想一些什么了,我发布了一封邮件。
之后,只要黄歧认下了我说的那一番话,那黄党荆佰枝的事与他无关,莫家寨姚当家纵然罪不容诛,昭然若揭,也跟他没有关系。
2025年4月28日,早晨,在西城公安局门口,倒挂死尸。
那是一具由不同人的躯体,用线一点一点缝起来的一个全新的遗体。也许,那些人早就死了,也许,除了被砍去头颅的那一个,而另外一些人还活着。
就是不知道,即便有活着的人,到底能不能等到救援的那一天。
这具尸体的胸口处,有一个白色的帕子,上面写着两行字:
我留下了很多线索,奈何你们都没发现。
公羊商要到云南去,我想,不日,我也该再去一回云南。
从黄党的开庭审判,他去了旁听以后,再回来,公羊商什么话也不肯说,他登上了去往云南的飞机,倒是还记得,替我买一张票。我看到了目的地—嘎洒国际机场。
“你要去哪儿?”我问。
“澜沧江。”公羊商回答。
我欲言又止,去哪里都行。但是其实我只是对那个地方过于陌生了,云南景洪相距建水四百多公里。
他望着窗外,那里风清云朗。
到了云南之后,公羊商买了一捧阳蝶花,紫色的“姚当家,接下来是什么打算?”他问我。
“到建水,找于凤苗,”我回答“你呢?”
“还没想好。”他说。
“景洪建水离得可够远的,你怎么不早说。”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公羊商将花放在澜沧江的岸边“姚当家,喝点儿吗?”他说。
“跟你吗?”我笑了笑“大少爷,能喝多少?”
“我是开酒馆的。”公羊商脱口而出。
他盘腿坐在那儿,我不明所以,起先坐在他身旁。
「2025年,5月1日,黄党接受开庭审判,我坐在那里,总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不受控制的恍惚了一次又一次。想当年啊,就无论是他的那个职业地位,还是他从前凡此种种的人生经历,我们耳熟能详。
从裘戮到后来,我总觉得,分明是我们的日子,过的要更幸运一些,对不对,从接受训练的第一天开始,我们的未来就可以预料到,我们将来要怎么样,会怎么样,能怎么样。
而他们,却是从社会里一点一点爬上去,经过了不知道多么深刻的努力,被层层筛选,那么,努力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事业这种东西,竟然也是,求之不得,得而不惜。」
他拿起一瓶酒,给我也倒了一些,至少他还是清醒的。我应该出现在这里,缅怀些什么人吗?也许这个时候,我应该作为活下来的人,对他奚落一番,可是…像小人得志一样的,无聊。
“你说这样的话,这杯敬他啊,不该给我的。”我说道。
公羊商朝我摆了摆手“他不喝。”他回答。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荆师…荆佰枝四十多岁死于艾滋病,这也算是,她为自己的青春赔了命,而黄党…那一天他交代了过往所有的事情。
包括,常当家起势占地为主,尸埋玉龙雪山。
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那脾气啊,早晚要出岔子,裘戮只是最早的受害人,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年裘戮跟的不是黄党,他的未来应该也会不一样罢,李诗雯也该不一样的,前几天,我看见李诗雯官宣结婚了,没穿婚纱,没办婚礼。这个时候我在想,其实对于那个男孩儿来说,也是不公平的罢?
你求的也并不多,但是,只要你在那儿,有些人总会觉得危险,就在自己的身边。」
那一年,裘戮因公殉职,死在某次抓捕行动当中,他在出发前,给李诗雯留了一句话,说“出任务了,回来就娶你。”李诗雯答应着,然而他那次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裘戮身中数刀,并且,当时凶手有意挑衅,声称把线索埋进了刀口里,他们都知道,这句话可能是假的,但是如果这是真的,他们不能错过有关于犯罪凶手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线索。
裘戮接受尸检,查出他生前存在吸毒行为。
毒,就是这样,也许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也许出现在你的酒杯里,防不胜防的埋下了一桩又一桩的因果。
况且,师父给你递的烟,你是接还是不接啊。
公安部门宣传禁毒,总是苦口婆心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吸毒毁掉的是一个人,可是一人吸毒,毁掉的,却是他背后的家庭,甚至是无数的家庭。
之后,他们重复着自己的行为,黄党的名誉已经打出去了,所以他并不怕。
公羊商顿了一顿,他突然沉默了。
继而他叹了一口气,我看见他的眼圈儿红了“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来看你,”他咽了咽唾沫,继而,又苦笑了一下,他抬起手来抹了抹眼睛,我下意识的拍了拍公羊商的肩膀“算了,不说了,”他说“我把这花瓣洒进水里,如果你知道我来过了,就在今晚给我托个梦,然后,朝前看罢。”
我趁着公羊商不留心的时候,写了一句话,在澜沧江边上:
天下江水,本一溯之源,你守着大理,我就在守着你,你走到洱海边时,即是我们终日并肩而行的日子。
他起身看过来了,他冲我笑了一下,继而,公羊商对我鞠了一躬“到建水的票买过了,还有,你要找的人,峰仕公寓,去了有人安排。”
公羊商说,人与人之间能用钱扯明白的人情,都不是人情。
“你不打算说明白点儿么?我看你,放不下啊,”我说道“你都过不去这个坎儿,那人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说出来就好了。”
“啧,”公羊商道“我总觉得不值得,算了罢,走啦。”
当年,荆佰枝总是对他盛情款待,离开北京之后,常安才开始烟酒不沾的,我常常觉得,其实,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只是,也不肯说而已。
当年,黄党声称出警云南来抓人,一道带上了常安,这场骗局从这个时候就正式地开始了。
天底下的毒品,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那副作用各有不同。
2025年,黄党在法院接受最后的审判,他将对过往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事关当年玉龙雪山埋尸的事情,只是一场骗局。
东南亚有三大巫术,知其一者不能知其二,但是,他曾经握着这个东西,在湘西一带见到赶尸,知道降头。
所以,如果玉龙雪山埋尸案的秘密,永远不能被挖出来真相,那,血溅玉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上的事情了。
那天,黄党给了他一支烟,常安来到玉龙雪山,看到了一系列的假象。
当年,他离开警局,返回云南,带走了有关玉龙雪山埋尸案的全部资料,其实那些资料,原本就是为他准备的。
警方,关于当年玉龙雪山的案子,早就内部结案了,当然那是另一份档案上的事情。
黄党挺身而出,对公安部门自荐去往玉龙雪山,卧底玉水寨。
他说,只要这件事情不宣布结案,玉水寨终有落网的一天。
他是瓮中之鳖,原是旁人在管中窥豹。
我们放眼人间,心有城府,借鬼魅之说,行为非作歹之事,未有善恶报应之思,存在于六合当中,人言鬼事,如此,魑魅,无处不在。
黄党布了一个局,让他在雪山上,看见了一场罚与罪的海市蜃楼。
回来以后,黄党借题发挥,对外宣扬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谣言,或许永远都是谣言,只不过传的人越来越多了,人人耳熟能详,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他这些年做过很多事,更有甚至是想刺激他们一把,要查这个案子,便蔓延了一颗错误的种子。
仔细想想,常安谋划多年,做的这一切,似乎没有意义,玉水寨入道以来,大理的戒毒所,或许是唯一的意义。
只是时过境迁,矣然,人去楼空了。
人,一旦在什么样的地方呆的久了,便会慢慢迷失。
公羊商感慨,他的死局,来的不值得啊。
这个时候,我恍然觉得,常安曾经说的有一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说,人的一生总是所求甚多,求的越多,折磨的越多。
意思应该是在说,放不下的永远放不下,在争取的,也永远求不来。
时间如流水,往事如悲歌。
这一天,我看见了警方通报,恍然找到他寻找卿慕燕的理由了。
也许是,望时光能回首,也许,是盼故人会回头。
「若是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