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听道儿上的人在传,湄公河动乱,外面的人企图打进勐腊,重复当年三悔悲凉殿的威风。
不过,三悔悲凉殿到底在哪儿,没有人知道。2018年底,勐腊发生爆炸,矛头直击澜沧江,将注意力集中在三悔悲凉殿遭炸毁的传闻里,企图瞒天过海,但是,即使谣言四起,那也骗不了真相。
那场爆炸发生在勐腊广场西北,受震感波及,近路段高速公路暂停施工,结果不言而喻。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高速公路早就复工了,曾经在那里出事的人,也将渐渐地,被彻底遗忘掉。
公羊商,是时至今日,我知道的,第二个跑到澜沧江去祭奠他的人,毕竟江水是个轮回,时空是个圆圈,我想,都是一样的罢,逝者已逝,尘归尘,土归土,愿给生者,再留一个念想。
那天别后,公羊商穿过湄公河去往境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事情要做,久而久之,接受命运长久的审判。
我就说啊,在那一条道儿上还想要交到可以后背靠着后背的朋友么,你看,论朋友还得是曾经聚在那一条道儿上,再以前的人。
我对此嗤之以笑,我在去往莫家寨以前…我大多已经不记得了,唯独一个陈念,我应该拿她当朋友么?
孔纪武说,陈念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他执着于要她想要的,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对于当年,陈念想要入主芒砀山的事,孔纪武是没有意见的。
我觉得他们俩并不合适,但这事儿想来也该不着我操心的,那时候的常当家,跟传闻里的一样,他要断孔纪武的念头,当时甚至,面儿都没露。
孔纪武也是给了这个面子。
朋友相交属实无趣,往前的路想不起来了,未来的事也盼不了,顺其自然罢。
我去往云南建水。
以舞蹈老师的名义进入那所学校,见到了于凤苗。
她穿着很朴素的衣服,站在人群里极不起眼,于凤苗长的还算高挑,不过,在这种学校里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烫发纹身做美甲,抽烟喝酒穿名牌儿,她就会显得,有点儿过于普通了。
听说当年,这所学校打开始是个普高,后来成了职高,如今,便成了一个实至名归的专科。
我在教学楼里转了一圈儿,有一间教室里的学生,穿戴整齐,妆容朴素,男生的板儿寸,女生的黑长直,看起来像是统一好的,极具青春的活力,倒也难得,这个班儿正是于凤苗带的。
我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柏千芮联系宋秋雁,到现在应该已经搭上了线,只待他们返回西双版纳在勐腊占地为势,东山再起。
“于老师,有时间吗,我们聊聊。”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并不必然的事情上,我主动找上于凤苗。
她看起来并不难相处,我觉得这样的老师,在这种学校里当班主任是一种悲哀,若不能服众,又没有办法。
“借一步说话。”我对于凤苗说。
她便跟着我来到了天台顶“你…”我一时语塞,说什么样的话,有必要到这种地方吗?
“我认得你,”于凤苗说“这里人少,你说罢。”
我顿了一顿“20…06年,左右,我记得不太清楚,总之白水寨少当家来到云南,死在这儿,关于这个消息,你知道多少?”我直奔主题的问了一句。
“那个时候的消息传播起来很慢,我只知道,他去了昆明,昆明建水隔着十万八千里,我没听着多少。”于凤苗回答。
其实,昆明相距建水并不太远。
“在你看来,柏千芮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不妨我换一种问法。
“姚当家在外边儿这么多年,跟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于凤苗坦言“至于芮姨,她已经在村子里,很久很久没出来过了,她能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有多久没去看过她了?”我说。
“近两年比较忙,道儿,有点儿远。”于凤苗回答。
2005年前后,温宿死了,2006年初,白水寨少当家死在云南。
这多年前白水寨的事,也该有个结果。
2025年,4月,于凤苗死在学校绿化的花坛里,她在死时,曾发出惨叫,眼睛被利器划伤,致命伤是一根从太阳穴直刺进颅内的细针。
她死当时,我正在她带的那个班儿里上课。
听说,于凤苗毕业以后,回来母校本意是想带一带升学班,不过人家招进来一个名校研究生,轮不上她了。
师范出来教幼教,也不是不行。
随着于凤苗的那一声惨叫,主要是,现在是科技的时代了,我们在教室里,听不见外面,很远的地方,传进来的声音。
就在于凤苗死亡的前几秒,学校教学楼所有教室里的多媒体一齐打开,并播放了于凤苗的被害全过程。
学校里的学生都炸了锅了,尤其是这个班儿。
不过眼看到这样的事,赤裸裸的在自己的眼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变了又变。
他们从恐怖转变成为了另外的一种情感。
这是什么?!
直到他们看清楚了被害人的脸。
几天前,江山更新了小说内容,写下了这段犯罪过程,2005年,在广州盘古路段,发现残尸,此后,至十月前后,警方找到了这具尸体的头颅,并在其颅内发现了一根钢针,钢针极粗。有人在江山小说下,带节奏称,大大是个预言家啊,于是这个时候,就势必会有人在下面回应悖论,这作案手法与几时几时的,如出一辙,不过是效仿旧事编成了自己的故事,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啊,新案子既然出了,与旧案若有雷同之处,这不是反驳江山的理论,这也将是他们接下来想要破获此案的重要线索之一。
不过警方还是比较严谨,这种猜测尚未得到证实的东西,总说不能妄下定论。
不过,找到江山,或许同样是他们当下,尤其重要的事情。
当巧合堆石成塔,这便不再是一个巧合了。
网络上有营销号,分析这种事情,顺道扒出了更多年以前,那个白水寨疯批艺术家的丑闻。
所以啊,我想,如果我在十年以前遇上柏千芮…换句话来说,如果我们两个的命运翻转,那又会怎么样呢?
柏千芮心有城府,曾经走过那荒瘠之地,她将是我最得利的助手,可惜,遇不逢时,遇上了的人又总不那么想。
三天之后,学校里来了一个医生。
她围着那个花坛晃悠。
她穿着白大褂,但是,此人,此时披头散发,精神萎靡,一眼看过去更像是一个疯子。
“那个人是谁?”我问了其中一名学生。
于凤苗死后,这个班儿的学生还是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我,年纪小跟他们好沟通,长相亲和又有绝对的心理知识储备,暂时陪着他们,时刻关注他们的情绪波动,以防不测。
班长摇了摇头,学校里没人见过她。
我跟他们打好了招呼,决定凑过去看一看“你是…”我先试探性的看一看,能不能跟她搭上话。
她应声看向我“哦,我来看看,”她回答“我找于老师生前带的班儿。”
我把她领上了楼。
“你们最后一次见她,她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或者是其他什么,比较反常的行为?”她问道。
…
她和她们聊了很多,有,关于于凤苗以前的事,偶尔谈到她的死,不过,这可没什么话说。
学校里有个“校友风采”公示栏,那个上面写了二十多个人的名字,单论07那一届的毕业生,就占了十几个。
于凤苗常常鼓励他们,人生的选择就是在活着的时候能有无数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在结果来临以前,所有,有所预料的结果,都有所保留。
他们坦言,于凤苗自称也曾无所事事,甚至,她差一点儿就当了实至名归的摇子。
我觉得,我似乎,又听到了一段感人至深的友情故事。
关于他的,和她们。
不过,觉得可惜也没有用,天底下犯罪这件事,不差十之八九,有一些凶杀只是需要一个引子,至于这个引子是谁,她死以后,其实她的死是最不足为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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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春耕之月。
青春那种东西,谁能说的一针见血呢,人在感悟青春的时候,其实,青春对于他而言,将是最模糊的轮廓。
我曾听不同的人,反复的剖析起相同的一件事情。
青春是什么?拟以骄阳,恰如春光。
我暗暗想着,在他的青春里,应当有暗恋的女孩儿,讲兄弟的义气,偶尔逃课,通宵学习,高考冲刺,他反复和我们提到后来的事情,唯独对前者闭口不提。
我顿了一顿,感念,那时那日。
高考之后,他们返回学校,拿毕业证,拍了第二张班级合照。
校园里的广播表白,临别时鼓足勇气送出的情书,还有一帮子搞热血的。
这个医生,名叫林诚诚。
她说,若以朋友之名,就不能再抱有恋人的幻想。
如她一般,她羡慕于凤苗的洒脱,如今物是人非。
感情是改变不了一个人的,爱与不爱,都将在自己扎根的地方,长成命运既定的参天大树。
那两张相同但是不同的毕业照,记录着他们一段荒诞的时光。
“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天下无双。”
“愿我们,都是自由的风!”
…
时至今日,听着这样的话,像是有一场古老的电影,正在被人逐帧解读。我竟然想不起来,我的青春,又是何时离开的。
于凤苗死后,不日,柏千芮将作为她的家属,到警局去配合调查。
我想,那既然去了,不妨就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