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钟响

黑夜吞没了街道的轮廓，霓虹灯远在城市的另一端闪烁微光，仿佛与这座被遗忘的警局毫无关联。沈宴立于门前，手中紧握那封已经泛灰的黑纸信件，腰间挂着沉甸甸的狱铃。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轴发出金属疲惫的呻吟，灰尘扑面而来，空气里是沉年未散的血与霉味。他的脚步声在空旷走廊中回荡，仿佛步入一个封闭的深梦。

钟声，在他踏入正厅那一刻，响了。

“咚——”

一声沉闷却悠长的古老钟响，从警局深处缓缓传来，不知来源，却震得玻璃颤抖。

沈宴停下脚步，身体微微紧绷。钟声后，四周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警局的灯光——那些年久失修、本该无法运作的白炽灯，一盏一盏地亮起，从走廊尽头开始，一路蔓延至他脚下。

“欢迎回来。”

一道声音轻轻响起，仿佛穿透空气，不辨性别。

狱铃在他腰间，无风自响，发出一声轻微的叮铃。

沈宴握住铃铛，手掌传来阵阵冰冷。他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感爬上脊背，就像……他曾无数次走过这条走廊。

“你是谁？”他低声问。

没有回应，只有走廊尽头传来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那不是人的步伐。那是穿着军靴、步履一致的多重脚步，仿佛无形的队列正穿越这栋封印建筑。

沈宴后退一步，目光凝视前方。墙壁上的斑驳照片忽然剧烈抖动，一张泛黄的合照从墙上跌落，正巧落在他脚边。

他弯腰捡起，目光在照片上掠过——那是一队老警员，身穿七十年代制式制服，而在最右侧，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张脸，竟与他现在的面容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他喃喃出声。

脚步声逼近，灯光闪烁，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整。

“咚——”

钟声再次响起，狱铃剧烈震动，仿佛受到了共鸣。空气骤然变得沉重，一股霉腐之气冲入鼻腔。

黑影从走廊尽头缓缓现形。

那是一个穿着旧式制服的男人，面容模糊，帽檐低垂，手中提着一只沉重的铁铃，与沈宴腰间的狱铃极其相似。

“你来了。”他声音嘶哑，仿佛来自深井。

沈宴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某种力量牵引，无法离开。

“你还记得你的职责吗？”

那声音逼问道。

“我不明白……你是谁？”沈宴咬牙。

那影子缓缓抬头，一双灰白无瞳的眼睛望进沈宴的灵魂深处。

“我是你死前最后看到的人。”

狱铃在此刻发出尖锐长鸣，钟声与铃音交叠，整个警局仿佛颤抖了。

沈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中空出了一大片黑暗。他开始想不起三年前的身份，想不起第一次触碰狱铃的情形。

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

钟声持续回响。

警局的门在身后轰然关上，锁死。

“欢迎回来，狱铃守夜人。”

那模糊的人影低语道，语气中藏着无法言喻的悲哀。

沈宴站在灯光与影子的交界处，感觉自己正逐渐被过去所吞噬。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上的皮肤，竟在缓慢褪色，变得苍白透明，如同……亡灵。

而那狱铃，依旧安静地挂在他腰间，仿佛早已等待这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