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警归队

钟声的余韵在废弃警局中缓缓散去，仿佛一层无形的幕布被揭开。沈宴站在大厅中央，四周灯光悄然亮起，光线苍白，像是从坟墓中溢出的冷焰。他的手握紧了腰间的“狱铃”，指节泛白，掌心已渗出冷汗。

就在这死寂之中，厚重的铁门被推开，一排穿着陈旧制服的警员走了进来。他们的步伐整齐、沉重，身上沾着血迹和灰尘，眼神空洞又麻木。最前方的老警官眼窝深陷，却对着沈宴露出一个肃然的点头。

“副队，您终于回来了。”

这一句话像铁锤般砸在沈宴心头。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副队？”他喃喃复述，感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撕裂的声音。他明明是现世的调查员，现世的活人，怎会是这些死者中的一员？

“昨夜行动，您不幸殉职，和我们一样。现在，任务还未完成。”另一名警员沉声说道，语气像宣读命令。

“不……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是你们的人。”沈宴退后一步，喉咙终于恢复了声音，但话语中的不确定却比他想象的更强烈。

老警官慢慢走近他，伸手指向大厅一侧的荣誉墙。

“您自己看看。”

沈宴转头望去，那面墙上陈列着一排黑白照片，灰尘覆盖下隐约可见名字和编号。他的视线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心头剧震。

那是一张他自己的脸。

年轻、坚定，穿着警服的沈宴，挂在“英勇殉职”栏之下，落款时间，是三年前。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低语，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我们都在等你归队，副队。”老警官目光不带情绪，像在陈述一个已经注定的事实，“狱铃响，亡警归队，这是我们的律令。”

沈宴想要反驳，却发现他对过去的记忆，正像漏斗中的沙一样，一粒粒滑落。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城市，又为何开始调查铃铛的诅咒。他开始连“沈宴”这个名字本身，是否属于自己，都无法确认。

他感到脚步沉重，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缠上双脚，拉扯着他向这队死者靠拢。

“你们到底是谁？狱铃的主人，又是谁？”他强撑住意识，向前一步质问。

老警官淡淡地道：“我们是亡警，是狱铃守夜的冤魂。而你，是我们中曾经最坚定的一员。”

“我们因执法而死，因冤魂而留，如今狱铃归位，使命仍未完成。”

沈宴的呼吸一滞，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幕幕模糊影像：暗巷追捕、子弹穿心、血流成河。他记不清那是梦，还是遗失的现实。

“你说……我已经死了？”他的声音低哑。

“死是一种形式，存在才是真理。”老警官顿了顿，继续道，“你可以选择留下，与我们完成终局任务；也可以试图逃离——但你知道，钟声响起之后，离开的人从未能真正活着。”

沈宴看向腰间的狱铃，那铃铛仿佛感知他的动摇，无风自鸣，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的铃音，像是挽歌。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

“无论我是谁，无论我是否已经死过一次，我现在还在呼吸。”

他说完，猛地将狱铃取下，铃音霎时刺破空气，像是千百亡魂齐声哀嚎。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

亡警们的身影也随之扭曲、模糊，那些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或愤怒，或哀伤。

沈宴转身冲出大厅，那面刻着他照片的荣誉墙随即发出爆裂的声响，一道道裂痕蔓延开来。

但他已不再回头。

身后传来亡警整齐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如同死神的行军。

沈宴奔向废弃警局深处，只为寻找一个答案：他究竟是谁？而“活着”这件事，是不是也不过是一场无法觉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