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春节很快来了。这是疫情后的第一个春节，横店热闹的更甚往昔，游客纷至沓来，粉丝蜂拥而至。只是横店依旧寒冷。

成毅的春节是在剧组过的，曾舜晞也是，可是那个春节他们连个过年好都没有，准确说，是那天之后他俩便没了任何联系。其实也没有过去几天，成毅自个觉得挺久了，想和曾舜晞说句新年好，可是自己推开他一次又一次，怎么还好再去招惹他。曾舜晞那天看了成毅的直播，只有那么十来分钟，只是捏了个像小猪的小兔子，可是还是有个卑微的小粉丝抱着手机傻傻的笑。他还是第一次看他哥出现在这样的镜头里，他哥直播的时候和平时真不一样，呆呆的，对粉丝有求必应的，即使不会做的事情也要努力去满足粉丝要求，更温柔更可爱了。可是直播结束，回到现实，却还是连句新年好都没有的两个人。便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成毅依旧每天刷着曾舜晞的微博，甚至，他还学会了设特别关注。他这个时候才看到，原来他给他录过的那几段视频，都被他发到了微博上。那天情人节，曾舜晞终于又更新了他的粤读，却并不像是一段情人节里该念出的对白：“我曾经爱上一个人，我很想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开始尝试在她身上找答案，我不断的尝试，但她始终没有回应，我开始替她想很多借口，在我最失望的时候，我想过放弃，但是很快我又继续，慢慢的，我开始怀疑自己，到最后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勉强的，而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放弃。”

成毅苦笑了一下，他该放弃的吧。可还没等那个苦笑咽下去，一阵电话响起，显示着曾舜晞的名字，响了很久，成毅终于叹了口气，接了起来，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的声音。

“那个毅……那个成毅老师，你好，我是刘宇宁。”

“啊？”

刘宇宁听的对方显然是没反应过来他是谁，只得道，“哦，那个我是曾舜晞的朋友。”

“哦，是那个刘宇宁老师啊？什么事？”

“诶客气了客气了，那个曾舜晞在酒吧喝多了，我把他弄回酒店了，你看那个要不要过来瞧瞧他。”

“什么？出什么事了吗？他怎么了？”

听着对方忽然变得急促的语音，刘宇宁觉察出一丝瓜的香甜，“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他今儿突然约我出去喝酒，你说这情人节的俩大老爷们出去喝酒本来就怪引人注目的，这小子酒量又不咋地，喝高了又爱瞎说，我怕他那些该说不该说的都被人听了去，就把他给弄回来了，您这要不要来瞧瞧？”

成毅那边显然是放下心来，声音也平缓了许多，“没事就好，我就不去了。”

“可是他乱七八糟说的可都是你啊，酒吧里那成毅喊的那个大声，我不保证周围人都听了去，至少五六七八个是有的。而且我也不能保证能看住他不会又跑出去。”

十分钟后，成毅来到了曾舜晞房门口，刘宇宁给他开了门，自己却顺便走了，“那个他也没喝太多，你知道的，自己想醉就容易的很。”成毅点头道了个谢。

还是他来过很多次的那个房间。成毅从家里拿了瓶蜂蜜过来，冲了杯水放在曾舜晞床头。床头柜上，还摆着自己送他的那个几个破旧的笔记本，有一本还翻着一半扣在桌上。小少爷正支里八叉躺床上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醉着，身上还裹着厚厚的外套。成毅摇了摇他，也没摇醒，只得帮他把外边衣服都扒了把人塞进被子。“臭小子。”成毅坐在床边细细瞧着他。忽然想起那次生病，曾舜晞是不是也是这么看过他？他想象着那天曾舜晞的样子，伸出手，慢慢拨开胡乱搭在小少爷额头上的刘海，曾舜晞素颜的脸上总会带着些孩子气，虎子曾说当时试镜时就是这种少年气让他决定了这就是方多病。“方小宝？”床上的小少爷动了动，却只是翻了个身，舒服的把头埋进枕头里，睡的更香了。成毅看着他笑了笑，抬手把房间的灯都关了，然后转身离开了。

小少爷一觉睡的香甜，醒来隔着厚厚的窗帘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正要去拿手机，忽然碰上了床头的杯子，房间很暖，水也不冰，小少爷口渴拿起来便喝了，竟然是甜甜的。然后看到床边整整齐齐摆着的他的外套，还有身上换好的舒舒服服的睡衣，他这才想起，竟然又记不得昨晚上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抓起手机便给刘宇宁打了个电话，那边竟是过了很久才接。

“大少爷，您这又是怎么了？我又不用四点爬起来吃人家做的炒饭。”

曾舜晞这才想起来看了眼手机，真的才四点多，“哦，我喝糊涂了忘了点儿了。”

“哦，那我挂了。”

“诶，别挂别挂，反正已经醒了。我问你，昨儿我是咋回来的？”

“我把你弄回来的啊？”

“怎么可能是你？要是你弄回来的我现在肯定躺在地上。”

“啥？那你是跟谁睡床上了？”

“你个老流氓，快说。”

“还能是谁啊，不就你嚷嚷了一晚上的那个吗？我的祖宗诶，你说你看上谁不好，你是怎么看上他了啊？”

“他怎么了？你和他很熟吗？”

“啊不认识，压根就不认识，那满大街撵着他跑的小姑娘们都比我熟。”

“你别鬼扯了，你找他来干嘛啊？诶不是，你是怎么把他喊来的啊？”

“我说你喝多了，满大街嚷嚷，怕他那些粉丝听见把你埋了，他就来了。”

“你闭嘴吧。”

“那我挂了。”

“诶你别挂！”

“你还要怎么样啊大少爷？”

“我……我那个……”

“你哪个啊？你不是真的酒后乱X把人上了吧？”

“滚！”曾舜晞又羞又恼，气急败坏把电话摁了。

然而没过半分钟，刘宇宁的手机又响了，“他昨天和你说啥了？”

“啥都没说，他来我走。”停了会刘宇宁到底受不了了，“诶，我说曾舜晞，你今儿怎么这么磨叽了呢？你俩到底啥情况啊？”

“没啥情况。”

“哦，没啥情况那就好，要不那些满大街追着他喊老公的，知道她们老公给人上了，还不来暗杀你。”

“老流氓，我真的和你说正经的！”

“我的天，你不是想告诉我你真的想老老实实和他谈恋爱吧。”

“怎么就不行呢？”

“你还没谈恋爱呢脑子就傻了吗？你瞅瞅这横店街上起码一半儿的姑娘都是冲他来的，要人家跑横店看见她们家哥哥跟个男的手拉手，第二天就能把你埋咯。”

“哪有那么夸张。”

“不信你试试？”

“没机会试啊，他要那些小姑娘不要我。”

“哟呵，搞半天你磨磨唧唧的就是磨叽这个啊，追人没追到啊。那不正好了，快刀斩乱麻，当断则断。”

“能断我拉你喝个鬼的酒。”

“我的天，大少爷，泡妞我还能帮你，这个我真无能为力啊。”

“他昨天真没说什么？”

“我的天，真没说什么，我俩点头之交都不算，他和他那群小粉丝说的话都比和我多！”

“那他跑来干嘛？”

“我也没想到他真能来啊，不过瞅着他对你也挺上心的啊，一说你有事儿立马就来了，所以你到底在磨叽啥呢？”

“不都说了吗，他要他那些小姑娘不要我。”

“我觉得你要不这样，要是他对你也有那么点意思，不是老话说的好嘛，烈女怕缠郎，反正横竖都是死，死缠烂打！能追上就被活埋，追不上死心。”还没等到曾舜晞开骂，赶紧又补上了一句，“不过那个啥，你看上他不稀奇，他看上你啥了啊？这脸是还不错，不过再好看，他从他那些小姑娘里边挑挑，也能挑个把比你好看的吧？”

“西八！滚！”小少爷又一次气急败坏的挂了电话。

外边天还黑着，小少爷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他是不是还可以去找他？可是自己才说了要放弃。可是真的要放弃吗？可是他要怎么去找他呢？追人这种事儿小少爷不是没干过，可是追成毅这种事儿，有太多人正在干着。烈女怕缠郎？死缠烂打？方小宝干的出来，他好像不大干的出来啊。不过还好，小宝一直没离开，他还是会前一分钟喊着绝交，后一分钟便汪汪叫着摇着尾巴朝着人扑过去。尊严是什么？脸面是什么？曾舜晞知道，方小狗可不知道。

那天终于得了个拍戏的空挡，曾大少爷终于跑去探班了，他的好兄弟肖顺尧在拍英雄志呢。这班探的，肖顺尧根本不知道，他吊了一下午的威亚就没下来过。就算肖顺尧再迟钝，也知道那个大少爷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再想想莲花楼那几个月自己被他无情地当做讨好成毅的工具人，生日送给小少爷的相机，全都让他拿来拍成毅，成毅在片场莫名其妙的看着别人全是方小宝，再钢直也总算有些反应过来了。这大少爷玩的可真大啊……肖顺尧深深明白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就静静的吊在天上默默地看着曾舜晞又往成毅那贴了过去……大少爷这班探的大张旗鼓，就连飞檐走壁的代拍都分到了奶茶，成毅也实在不好躲着他了，也属实不知大少爷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不过大少爷这次也没难为他，探过班径自走了。

又过了些天，成毅收工早了点，还能回家吃个晚饭。到家一看，客厅里一个人正一边喝着茶一边和他老爸下着棋，再看那人，不是那个小少爷又是谁。成毅爸爸见到儿子回来，指着曾舜晞对儿子笑道，“这小子比你下棋下的好啊，赢了我一下午了。”曾舜晞得意的冲他抬了抬下巴。“那可不是，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成毅看着他，又随口问着，“你不用拍戏了吗？这么闲？”

还没等曾舜晞答话，成毅妈妈大步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数落儿子道，“人家忙里偷闲跑这来又是陪你爸下棋，又是给你妈送花的，怎么说话呢这孩子。”

“花？什么花？”

“哦，我爸正好有个朋友在这边搞园艺呢，你不是说阿姨喜欢种花吗，我从那弄了两盆兰花过来。还想继续吃阿姨做的饭呢，总不能一直白吃啊。”说完又补了一句，“这花不贵，种的好了才值钱，得看阿姨的手艺了。不信你找家花店问。”

成毅妈妈在一旁又跟看孙子似的一脸慈爱的瞅着曾舜晞道，“怎么叫白吃呢，你只要有空，天天来吃阿姨做的饭都行。”

“我倒是想天天来，就是啊，阿姨，您现在啊，那个儿媳妇儿太多了，来一次啊比我演的那个地下工作者都难。”小少爷边说边拿眼儿瞟着成毅。

“你剧组又不是没盒饭，跑这来蹭什么饭啊？外边又碰见粉丝了？”

妈妈这才反应过来，“你说那些小姑娘啊，我就说淇淇嘛，老老实实拍戏算了呗，没事嚯嚯那么多小姑娘干嘛，现在弄得，我和他爸平时都不敢怎么出门了。”曾舜晞在一旁冲着成毅挤眉弄眼，成毅刚想说话，妈妈又道，“不过正好，呆家里有空给你们整点吃的喝的，晞晞啊，有空就来家里吃饭昂，剧组那些饭又不健康，也别学淇淇，成天减肥，给他做什么都不吃。”

“晞晞？……”成毅不知道就这么一下午的功夫，曾舜晞给自己爸妈灌了些什么迷魂汤。

“诶！”旁边小少爷响响亮亮的答应了一声，又拿出他惯用的杀手锏，歪着脑袋冲着成毅妈妈使劲眨巴着他的大眼睛，“哥那不是减肥，那是为了给您再多嚯嚯些儿媳妇儿回来。四滴吧？锅锅？”半天功夫，这地道的湖南塑普都出来了。

成毅妈妈看着这个小孙子更是合不拢嘴了，“这孩子就会逗人开心，再陪你叔叔下会儿棋，晚饭马上好了，淇淇不吃咱三个人吃。”

“诶不是，妈，我怎么就不吃了？”

没人再理他，曾舜晞又屁颠屁颠地去和成毅爸爸下棋了，“将军！”爸爸好不容易赢了一局。

成毅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他笑着摇了摇头，跑去老爸旁边观战。没一会儿晚饭上桌，要不是曾舜晞晚上还有场夜戏要拍，差一点就被成毅爸爸拉着灌白汤了，然后就已经约好了下次棋局加酒局。

吃完饭成毅送曾舜晞去停车场，二人又是默不作声，“你这又是做什么呢？”最后成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追你啊。”小少爷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