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消毒水的气味在凌晨三点格外刺鼻。周诗雨盯着墙上的电子钟，分针划过"6"的瞬间，急诊室的门被撞开。王奕浑身湿透地跌进来，防火服沾满黑灰，右肩绷带渗出暗红。她咧嘴笑着，却在看见周诗雨的刹那愣住——对方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昨夜火场带回来的泥点，眼下青黑如被揉碎的墨。

"周医生熬夜的样子，像实验室里不肯关灯的白鼠。"王奕被按在诊疗床上时还在调笑，可当周诗雨剪开她的绷带，笑声陡然化作抽气。伤口狰狞如扭曲的蜈蚣，周诗雨的指尖悬在半空，镊子碰在金属托盘上发出清脆的颤音。

"手抖什么？"王奕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拇指摩挲着她虎口的茧，"上次给我缝针时，你手稳得像在穿绣花针。"周诗雨抿着唇，酒精棉重重按在伤口上。王奕吃痛闷哼，却在看见周诗雨泛红的眼尾时愣住。

"疼的是你吧？"王奕的声音忽然放轻，指尖掠过周诗雨眼下的阴影，"从火场追到医院，连轴转了三十小时。"周诗雨别开脸，却被王奕捏住下巴转回来。四目相接时，周诗雨看见对方瞳孔里映着自己狼狈的模样，还有未熄的火光。

换药室的顶灯在王奕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忽然凑近周诗雨耳畔："知道我冲进火场前在想什么吗？"周诗雨的呼吸一滞，王奕的指尖划过她颈间的平安扣："我在想，要是这次出不来，你会不会带着这枚扣子改嫁。"

周诗雨的镊子哐当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时，发梢扫过王奕的膝盖。王奕垂眸看着她泛白的指节，忽然按住她的后颈。周诗雨僵住，却听见王奕低笑："逗你的。不过你要是改嫁，我就算爬也要从火场爬回来抢亲。"

晨光穿透百叶窗时，周诗雨替王奕缠上新的绷带。她的手指在纱布间穿梭，忽然被王奕握住。"周医生，"王奕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擦伤，"你说我们像不像两根蜡烛？"周诗雨挑眉，王奕却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你烧尽理智，我燃尽生命，偏偏还要凑在一起取暖。"

走廊传来 gurney 的声响，周诗雨慌忙抽回手。王奕却拽住她的白大褂口袋，指尖塞进一颗水果糖："下次别跟着消防车跑，你穿高跟鞋追不上我的。"周诗雨捏着糖纸，看着王奕被推进病房的背影，防火服上的编号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深夜值班时，周诗雨在储物柜深处找到王奕的打火机。刻着"诗"字的金属壳还带着体温，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孤儿院的雨夜，王奕也是这样把发烫的打火机塞进她掌心："拿着，要是我被领养了，这就是信物。"

窗外惊雷炸响，周诗雨摸出颈间的平安扣。两枚残缺的玉器相触，她忽然对着空荡的走廊轻声说："王奕，这次换我守着你，直到我们都烧成灰。"话音未落，急诊室的灯再度亮起，而她转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橘子糖正在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