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的少年其实心里藏着很多委屈，他想让父皇知道，他生病快死了，他被二皇子欺负，以及这些年来他和哥哥是如何在这深宫里挣扎求生的。
可当踏入殿内的那一刻，萧若风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藏进了眼底最深处。
太安帝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听说，你昨日又被欺负了？”
一个“又”字很明显，太安帝知道，只是不愿管罢了，萧若风心下苦涩，他俯身叩首，“儿臣……不敢惊扰父皇。”
朱笔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痕迹，太安帝终于抬眼，目光扫过少年单薄的肩膀和苍白的脸色。
“若瑾昨日和燮儿动手了。”帝王的声音辨不出喜怒，“他是兄长，你们该敬重他。”
萧若风睫毛轻颤，父皇明知道哥哥是为了他，明知道他们这些年来的欺辱，却还是要他学会隐忍，喉间泛起腥甜，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儿臣，知道了。”
太安帝又收回目光，重新执起朱笔，良久，才开口道，“你也到了年纪，明日和若瑾一起去上书房吧。”
“……是。”
“下去吧。”太安帝挥了挥手。
萧若风退出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许久不见的父子，见了只有敲打和寥寥几句。
但想到染染还在殿内等着他，少年迅速敛去眼底寒意，又换上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
他明日可以去上书房了，可以去学本领了，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这么想着，萧若风又加快了步伐。
——
“师兄，我真的只是睡了一觉吗？”正在跟着纪澜练剑的江暮染突然停下，抬头问道。
纪澜疑惑，“小师妹你这是怎么了？今天醒来就魂不守舍的。”
江暮染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做了一个梦。”
纪澜收剑走近，见她眼尾泛红，不由放柔了声音，“梦见什么了？”
“我梦……”江暮染张了张口，却突然哽住，小嘴一撇，呜咽道，“我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我还没有和他道别，梦就醒了。”
纪澜揉了揉她的发顶，“一个梦而已，不代表什么。”
江暮染猛的摇了摇头，埋在他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
萧若风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院中，却发现空空如也。
“染染？”他轻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无人应答。
少年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他快步走向内室，又转向屋后，都没有那道轻快的身影。
萧若风慢慢走回廊下，在江暮染常靠的那根柱子旁坐下，削瘦的背影十分落寞，他安慰着自己，染染可能又跑出去玩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白天到黑夜……
暮色渐浓，天边的云霞由金转紫，最后化作一片暗蓝，宫灯次第亮起时，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青砖地上。
星子陆续爬上夜幕，月光如水倾泻而下，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仰首望月，漆黑的眼眸映着清冷光辉，却照不进半分温度。
明月依旧，却再无人与他共赏。
——我将心向明月，明月不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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