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尘埃在神殿穹顶凝结成蛛网状的灰幕,塔纳托斯蜷缩在灵魂熔炉旁,黑袍上的银丝瞳孔纹章黯淡无光。黑曜石镰刀斜倚在墙角,刃面布满裂痕,那些曾流淌死亡幽蓝的符文,如今只剩干涸的暗红纹路。当婴儿尖锐的啼哭刺破死寂时,镰刀突然剧烈震颤,穹顶的骸骨吊灯簌簌落下骨屑,沉睡的死亡符文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地面蜿蜒出猩红的光痕。
塔纳托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殿门,腐锈味的风裹挟着婴儿的啼哭扑面而来。月光穿透破碎的穹顶,照亮石阶上襁褓中的小人儿——孩子的脸颊还沾着羊水,湿漉漉的卷发下,一双眼睛如同刚破土的嫩芽般澄澈。当他颤抖着抱起婴儿,襁褓里突然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蓝铃花香,这让他冻结千年的心脏猛地抽搐。"法利..."沙哑的呢喃卡在喉间,塔纳托斯望着婴儿无意识挥动的小手,发现那指甲盖大小的掌心,竟泛着与法利伽一样的翡翠色光晕。
神殿深处,尘封的生命之泉突然泛起涟漪。塔纳托斯抱着孩子走向泉眼,水面倒映出奇异的景象:婴儿的灵魂在幽光中舒展,依稀可见藤蔓状的纹路缠绕其上,与法利伽神格溃散前最后的形态如出一辙。他枯槁的手指抚过孩子柔软的脸颊,黑袍上的银丝纹路突然活过来般,化作藤蔓轻轻托起婴儿。"原来你以这样的方式归来。"他的声音里渗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左眼眶里熄灭的磷火重新亮起,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冰冷的幽蓝,而是混着暖意的荧绿。
然而在冥界最深的裂隙中,法利伽最后的残魂早已化作齑粉。破碎的神格碎片在虚空中飘荡,再也无法凝聚成形。那些曾被塔纳托斯视为轮回征兆的生命痕迹,不过是命运开的残酷玩笑——婴儿只是偶然被遗弃在此的凡人,却因沾染神殿里残留的死亡与生机交织的气息,呈现出虚假的"转世"表象。而塔纳托斯固执地将所有巧合编织成希望,抱着怀中的婴儿走向灵魂熔炉,黑袍在身后扬起,如同张开了守护的羽翼。
塔纳托斯你回来了,对吗?
塔纳托斯我一直都在等你…
神殿深处的灵魂熔炉发出濒死的嗡鸣,塔纳托斯凝视着襁褓中曼萝娜掌心浮现的翡翠纹路——那是唯有灵之执政才拥有的生命图腾,此刻却在死亡领域中诡异地生长。当曼萝娜第一次触碰神殿里枯萎的蓝铃花,焦黑的枝干竟瞬间抽出新芽,绽放的花瓣上凝结着死亡符文特有的幽蓝露珠,两种相悖的力量在她指尖完美交融。
十年光阴在凝固的时空中缓缓流淌。塔纳托斯教会曼萝娜用黑曜石镰刀收割游离的魂火,却发现她能让那些即将消散的灵魂重获新生;她在死亡殿堂里种下的藤蔓,结出的果实竟能治愈破碎的魂魄。每当曼萝娜熟睡,她的发丝间会飘散出星光碎屑,这让塔纳托斯想起法利伽沉睡时,发间缠绕的银河。
然而,凡人之躯终究无法承受神殿中永恒的死亡气息。曼萝娜十六岁生辰那日,她苍白的唇瓣渗出幽蓝血液,灵魂在躯体里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塔纳托斯望着少女逐渐透明的指尖,终于在某个血月高悬的夜晚,将自己的神格核心剖出。神格碎片剥离时,他感到千万道记忆如利刃割裂灵魂——从创世之初的孤寂,到与法利伽相遇时的悸动,再到她消逝后的永恒剧痛,都随着晶莹的碎片飘向曼萝娜。
融合的瞬间,神殿穹顶轰然炸裂。曼萝娜的瞳孔分裂成双色,左眼燃烧着塔纳托斯的死亡幽蓝,右眼流转着法利伽的生命翡翠。她的长袍化作星辰与阴影交织的斗篷,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半黑半绿的双生镰刀。而塔纳托斯的力量如退潮般迅速流失,他的黑袍布满裂痕,空洞的左眼眶再次失去光芒。
"原来...你是我们的延续..."塔纳托斯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身体化作万千星光。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曼萝娜惊慌失措的脸——那张与法利伽相似的面容上,第一次落下了带着体温的泪水。他的意识坠入黑暗的瞬间,终于触碰到了思念千年的温暖,法利伽的声音如春风般拂过耳畔,而他们初次相遇时的翡翠光芒,正在梦境深处永恒绽放。
从此,冥界多了一位执掌生死平衡的双生神明。曼萝娜的藤蔓缠绕着骸骨,她收割的魂火中绽放着花朵。而在神殿最深的密室里,塔纳托斯的躯体陷入永眠,他的梦境成为连接生与死的桥梁,在那里,他与法利伽的幻影永远停留在初遇的那个春日。
曼罗娜父亲…安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