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早朝从卯时开始,官员却要寅时起床。
好在今天是宁朝五天一次的休沐,官员不用早朝。
天蒙蒙亮,徐徐的风中伴随着丝丝凉意;既然是寒冬,飞檐屋脊皆覆了层白雪。
江枝雪去临竹院请安的路上,思绪不断。
她昨夜告诉父亲今天会去临竹院看望他。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今日只需要简单的分享宴会上的所见所闻,当然不包括应舒望的事情;可是她却忽略了父亲的因素。
父亲会怎么看待我?
特为我的院落取名幽兰院,我却干出如此卑鄙下流的事情。
江枝雪犹豫不决。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瞒不过父亲;另一方面,她认为自己的行为都是对的。
君子之道,卓尔不群;言行之间,显品行之端。
她江枝雪家破人亡,受尽苦楚,又何必端着君子的作派?
就算您责备惩戒,我也坚决不会就此罢休。
江枝雪眼底一片清明,她抬足跨过临竹院门槛。
“父亲。”江枝雪行了一个万福礼。
“好孩子,你坐下吧。”太傅哈哈大笑着迎上来。
江枝雪端坐在一旁。
太傅直言:“雪儿有心仪的男子吗?”
江枝雪神情滞一秒,她幻想过很多次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个。
“未有。”少女双眸紧闭,如深潭般静谧,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抹淡淡的黑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是太傅之女,没有选择的权利。
有心仪的男子又如何?江枝雪,只能嫁皇子。
“那雪儿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太傅不急不慢提起茶壶,缓缓将热水注入茶杯。
江枝雪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茶,“女儿喜欢温和、对女儿不离不弃的男子。”
她没有说谎。
前半句是江枝雪前世给他父亲的回复。后半句是她的毕生所求。
婚前,江枝雪从未见过平王,但希望对方儒雅温和。事实上,平王的确长了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婚后也的确待她很好。
后来父亲涉嫌谋害永王,平王不仅没有给父亲求情半步,还提议死刑,主动断绝关系。
在她为奴期间没有一次看望过。
所以她希望未来的夫君不管她处于什么样的处境,都与她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太傅颔首:“不错。”
管家猜对了一些。
“父亲要把女儿许配给永王?”江枝雪并不惊讶,但她还是故意放大了声音。
前世父亲也有此意,不过只是与圣上私下交谈,准备在及笄时下达旨意。
如果不是平王抢先一步在她及笄前用功名求娶赐婚圣旨,那么及笄宴会圣上的赐婚对象就是永王了。
“永王身体羸弱,力不从心,你就便于更好的掌家;尚无妻妾,你就不用和府里的女人争宠;没有实权,你也不用担心永王功高盖主,日夜惊惶。”太傅娓娓道来。
“但有传言称永王活不过弱冠。”太傅没有往后说下去 。
你要有做寡妇的心理准备。
江枝雪听懂了太傅的未尽之言。
她不在乎,寡妇又如何?江枝雪一生束缚,嫁人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束缚的一种。
夫君病逝,她身上的束缚也减少了一些。
永王对曾经的她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现在不行,诬告父亲谋害永王的真凶她不清楚是谁。
如果永王深藏不露,这一切都是永王自导自演,目的就是砍掉平王的左膀。
她不能嫁给仇人!
“父亲,女儿不愿。”
江枝雪声音又冷又硬。
“唉。这可怎么办才好?”太傅无奈叹气。
宁朝的开国皇帝驾崩前曾留下一道密诏:太傅必需一女嫁皇子。
为了祭奠皇帝开世之功,每一代皇帝都会将太傅之女许配给皇子。
皇族辛秘,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太傅是朝中重臣,又在皇帝是太子时辅佐至今。
江枝雪也是在出嫁前一天才被父亲告知。
江枝雪的姐姐远嫁浔州,府中没有其他姊妹,江枝雪不得不嫁 。
江枝雪也陷入沉思,难道又要像上一次一样嫁给平王吗?她打心底里不想嫁给平王了。
“父亲,女儿愿意。”
江枝雪别无他法,她不能因为一个毫无实据的猜测就抗圣不尊,把江府推入无丈深渊。
这不是她的初心。
太傅眉头紧锁,一声无奈的叹息从他喉咙中发出。
“赐婚圣旨可否提前下达?”江枝雪问。
赐婚圣旨必须在平王求娶之前下达。
“为父明日早朝结束就去找陛下说。”太傅没想到女儿心急成这样,他忍不住再次叹气。
“女儿谢过父亲。”
“不过父亲您可别唉声叹气了。褶皱都出来了。”江枝雪打趣道。
“雪儿,为父老了。褶皱早早就有了。”太傅虽是这么说,脸上的阴霾可散去不少。
“父亲。”江枝雪还想安慰几句。
一瞬间,她的脑海闪现几幅画面——
一个身穿紫绡翠玟裙的女子在身穿宫服的丫鬟耳旁说着什么;
父亲被一个黑衣人扛着丢进了水井……
这些是什么?
那女子是妃子吗?
父亲是死在奸人手里。
“雪儿,你怎么了?”
江枝雪回过神,一阵麻意从腿上传来。
“刚刚叫你好多声,你一直不回答。可吓坏为父了。”太傅心有余悸。
“父亲,雪儿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江枝雪说罢还猛喝一口茶。
“喝点茶就没事了。”
“要不要找府医瞧瞧?”太傅不放心的说。
“不用不用。”
江枝雪心头一暖,明明上个月府医才看过,怎么这个月还要来?
她江枝雪也没有娇贵到这个地步,还是不要麻烦府医了。
“好吧。”太傅也没有多说什么。
父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江枝雪就回去了。
江枝雪刚提足踏过临竹院,她立马慌张失措起来。
“小姐,怎么了?”聆夏用带着颤抖的声音问。
“是家主说什么了吗?”怜春不确定的说。
家主把奴仆都喊了出去,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是。就是……”江枝雪刚想解释,突然她感觉怜春和聆夏变得扭曲变形,眼前黑压压的一片。
“小姐!”
“聆夏你快去叫府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