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克隆体》

解剖刀划开第17幅画布时，林小满听到了细微的电流声。画布夹层里嵌着的不是储存卡，而是一片薄如蝉翼的生物芯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当她用镊子夹起芯片时，指尖传来一阵酥麻，视网膜上突然闪过大量数据流——那是顾晚秋过去三年所有的视觉记忆。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着我的。"林小满喃喃自语，将芯片贴在太阳穴。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深夜画室里她熟睡的脸，更衣室镜前她更衣的背影，甚至淋浴间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的曲线。每一帧画面都被精心标注，像标本师对待珍稀蝴蝶般细致。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管风琴的轰鸣，那是顾晚秋最爱的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林小满循声望去，发现通风口栅格上沾着几片鸢尾花瓣，花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她用手术刀挑起一片，在显微镜下观察——花瓣纹理中布满了纳米级的传感器，正在向某个终端发送实时数据。

"真是精致的作品。"她冷笑着碾碎花瓣，淡紫色的汁液在指尖晕开，散发出福尔马林的气味。画室温度突然降低，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自动转向，红色光点在她脸上游移。林小满扯开衬衫，锁骨下的胎记正在发出规律的脉冲光，与摄像头闪烁的频率完全一致。

顶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她踩着满地玻璃碴走向声源。楼梯间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了荧光涂鸦——那是顾晚秋用特殊颜料绘制的神经网络图，每个节点都标注着日期和时间。林小满伸手触碰，墙面突然变得透明，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管线。

在最后一级台阶处，她看到了令她窒息的景象：整面墙都是培育舱，淡绿色的营养液中漂浮着数十具与她容貌相同的躯体。最近那具浸泡者的右手小指，戴着顾晚秋从不离身的尾戒。培育舱表面的显示屏上跳动着生命体征数据，而监控画面显示，这些克隆体的大脑活动正与她保持同步。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第59号实验体。"顾晚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的声带不受控制地震动。她看向墙角的镜子，镜中的自己正露出顾晚秋标志性的微笑。

 解剖刀尖抵在培育舱玻璃表面时，林小满听见了第三种呼吸声。

暗红色液体从天花板缝隙滴落，在地面形成奇异的斐波那契螺旋。她蹲下身，发现每滴液体的核心都悬浮着微型金属立方体，十二面刻着不同化学符号。当她试图用镊子夹取时，立方体突然分解成纳米粉尘，在空气中拼出"不要相信镜中倒影"的俄文警示。

"这层楼根本没有俄语课程。"林小满用鞋跟碾碎粉尘，后颈突然传来灼烧感。更衣镜映出她锁骨下的胎记正在渗血，血珠在皮肤表面凝结成微电路图案。通风管飘落的鸢尾花瓣里裹着张泛黄的借书卡，登记人姓名栏印着"江疏影"，借阅书目是《量子意识移植理论与伦理悖论》。

走廊尽头传来轮轴摩擦声，她循声望去。穿深蓝色工服的清洁女工正在擦拭防火门，推车上铁桶里浸泡着数十副破碎的护目镜。当林小满经过时，老妇人突然用波兰语嘟囔："第六通道的监控盲区在女厕第三个隔间。"

女厕镜框背面藏着把黄铜钥匙，齿纹形状与培育舱控制台缺损部位完全吻合。当林小满插入钥匙时，整面墙的培育舱突然开始排水，克隆体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第13号舱体底部露出暗格，里面躺着本蒙尘的实验室日志。

日志第59页贴着张合影：二十年前的顾晚秋与某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粒子加速器前，两人手中的咖啡杯印着"第七生物科技研究所"字样。照片边缘有道突兀的空白，残留着半枚指纹——与林小满三天前在画室门把手上提取的完全一致。

顶楼水箱传来管风琴变调，这次混入了婴儿啼哭的采样音效。林小满攀上维修梯时，发现铁质横杆上布满指甲抓痕，最深的那道刻着日期：正是她被顾晚秋用玫瑰色颜料标记的当天。当她触碰抓痕，墙内突然伸出机械触手，末端摄像头闪烁着与胎记同频的幽蓝冷光。

"江医生要生气了哦。"清洁工的声音从触手内部传出，林小满这才看清机械臂内侧印着极小的一行字：第七所原型机-59。撕裂的通风管里飘出雪松香味的灰烬，其中一片未燃尽的纸屑上写着：【最终阶段需要三个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