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美术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几何形状的光斑。上午与马耀祖的冲突留下的红痕在宋亚轩脸上还未完全消退,此刻被一层薄薄的粉底掩盖,却掩不住他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坐在签售台后,面前是蜿蜒的队伍,粉丝们兴奋地低语,举着他的画集和海报。
“宋老师,您的《边界》系列太震撼了,尤其是《血缘枷锁》那幅!”一个年轻女孩激动地说着,递上画册。宋亚轩勉强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低头签名,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然而,这份平静没能持续太久
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帽衫、戴着口罩的身影强行挤开排队的粉丝,无视工作人员的阻拦,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直扑签售台。相机镜头几乎怼到宋亚轩脸上,刺眼的闪光灯疯狂闪烁。
“轩轩看这边!”
“哥哥你好香啊!”
“跟我们合个影吧,就一张!”
“别躲啊!”
混乱中,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宋亚轩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生疼。另一只手甚至试图去扯他敞开的衬衫领口,想要触碰他锁骨的位置。污言秽语夹杂着令人不适的痴笑,狭窄的签售台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空气变得粘稠、污浊,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就是这一瞬间——
那只强行抓住他手腕的手,那近在咫尺的、扭曲而狂热的脸,那令人作呕的、带着占有欲的触碰意图……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最黑暗的锁
时间轰然倒转
眼前晃动的不再是美术馆的灯光,而是高中昏暗脏污的男厕所顶灯。抓着他的不再是私生粉,而是几个穿着同款校服、脸上带着恶意嬉笑的男生。领头的那个人……那个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身影,有着一双此刻正惊恐地盯着他的眼睛——是少年马嘉祺。
“哟,小哑巴画家今天又画了什么垃圾?”
“装什么清高?给老子看看!”
“听说你妈都不要你了?野种!”
“按住他!把他衣服扒了,看看是不是真跟个娘们儿似的!”
哄笑声、辱骂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身体撞击冰冷瓷砖的钝痛……还有那只强行扳过他下巴、带着烟味和汗味的手……所有的感官记忆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宋亚轩。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瞳孔失焦,放大,视线里只剩下扭曲的光影和模糊的人形轮廓。他想呼吸,但气管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徒劳的抽气都带着尖锐的哨音。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冰冷。签名的笔从脱力的指尖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石膏像,灵魂却在那片名为“过去”的泥沼里疯狂下坠
眼前晃动的人影,无论是私生还是真正的粉丝,都化作了当年施暴者的面孔。他听不清任何具体的话语,只有尖锐的耳鸣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绝望的撞击声。
“宋老师?”
“亚轩?你怎么了?”
工作人员焦急的声音和粉丝的惊呼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马嘉祺滚开!都TM给我滚开!!
一声暴怒的嘶吼如同惊雷炸响。一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撞开围堵的私生,像一堵坚实的墙,瞬间隔开了宋亚轩与那噩梦般的源头。
是马嘉祺。
他原本在不远处的休息区处理公司文件,一直分神留意着这边。骚动初起时他立刻起身,而当看到宋亚轩瞬间惨白的脸和那双失去焦距、盛满惊惧痛苦的眼睛时,一股灭顶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直冲头顶!他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在厕所角落瑟瑟发抖、眼神破碎的少年。
马嘉祺眼神凌厉如刀,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一拳狠狠砸在试图再次靠近的私生肩膀上(刻意避开了要害但力道十足),那人痛呼着踉跄后退。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用身体和手臂死死护住身后僵硬的宋亚轩,对着混乱的人群和保安厉声咆哮
马嘉祺保安!把人控制住!报警!一个都不准放走!告他们人身伤害和骚扰!所有无关人员,立刻后退!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瞬间镇住了场面。保安们终于突破混乱,迅速将那几名疯狂的私生制住拖离。丁程鑫也第一时间赶到,他迅速扫了一眼宋亚轩的状态,脸色凝重,立刻配合保安疏散被惊吓到的粉丝,维持秩序。
签售区域被紧急清场,只剩下他们三人。
马嘉祺猛地转过身,看着眼前依旧深陷在恐惧中无法自拔的宋亚轩。青年单薄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脆弱得像一片即将被风撕裂的枯叶
那姿态,与当年被他亲手推入深渊时,一模一样
巨大的悔恨和心痛像淬毒的藤蔓,瞬间绞紧了马嘉祺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距离和界限,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靠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和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马嘉祺亚轩……是我,马嘉祺。看着我,没事了,都结束了……他们都被带走了,没人能再碰你…
他伸出手,却不敢贸然触碰,悬在半空,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马嘉祺别怕……我在,我在…
宋亚轩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聚焦,落在了马嘉祺脸上,但那目光依旧陌生而遥远,充满了惊疑不定,仿佛在辨认一个来自地狱的幻影。
马嘉祺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低于宋亚轩,尽可能地减少压迫感。他保持着那个悬着手臂的姿势,像在安抚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一遍遍,用最轻最缓的声音重复
马嘉祺是我,亚轩。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又经历了这些……都结束了,安全了……看着我,呼吸,跟着我,吸气……对,慢慢来……呼气…
他引导着宋亚轩的呼吸节奏,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安抚力量。
时间仿佛凝固了。丁程鑫在不远处警戒着,没有上前打扰,他知道此刻能真正把宋亚轩拉回来的,只有马嘉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漫长。宋亚轩剧烈颤抖的身体终于渐渐平息了一些,急促而破碎的呼吸开始尝试着跟随马嘉祺的引导,变得稍微绵长。失焦的瞳孔终于缓缓地、一点点地凝聚起来,清晰地映出了眼前人写满焦灼、心疼和无限悔恨的脸
不是幻觉。不是过去那个施暴者
是现在这个……跪在他面前,声音都在发抖的……马嘉祺。
一滴冰冷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宋亚轩的眼角滑落,砸在马嘉祺悬着的手背上。
马嘉祺的心像被那滴泪狠狠烫了一下。他再也克制不住,极其小心地、用最轻的力道,将宋亚轩冰冷汗湿的手拢进自己温暖宽厚的掌心,然后用另一只手,极其克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贴了贴宋亚轩没有受伤的另一侧脸颊
马嘉祺没事了…
马嘉祺我在这里
他低哑地重复着,额头几乎要抵上宋亚轩的额头,将人彻底笼罩在自己隔绝了外界一切风雨的阴影里
马嘉祺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发誓
宋亚轩没有推开他。他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冰凉的手指在对方滚烫的掌心中汲取着微弱却真实的热度,身体残留的颤抖还未完全停止,但灵魂深处那场席卷而来的、冰冷刺骨的海啸,似乎终于……开始缓缓退潮。
丁程鑫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叹了口气。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相贴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沉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纠缠的痛楚与依存
那根名为“过去”的刺,远比想象中扎得更深。而拔除它,需要的或许不仅仅是时间,还有无数次这样在深渊边缘的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