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的夹缝中，时间失去了意义。奈亚拉托提普慵懒地伸展着祂那由纯粹混沌构成的身躯，无数只眼睛在虚空中睁开又闭合，注视着无数个低维世界的生灭。
周围的空间扭曲着，发出令人作呕的长笛声。那些盲目痴愚的神明们，用它们黏腻的触手抓着长笛，演奏着永恒不变的乐章。这些乐曲不过是阿撒托斯梦境的回响，是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噪音。
“真是无聊透顶。”
祂用不属于任何语言的声波呢喃着，随手翻阅着一个又一个低维世界。在混沌的凝视下，那些世界不过是无趣又乏味的连环画册，每一页都写着相似的剧情：诞生、繁衍、毁灭。
祂的思绪飘向那些沉睡的旧日支配者们。克苏鲁在拉莱耶的深海中打着呼噜，犹格·索托斯在时空的迷宫中徘徊，莎布·尼古拉丝在黑暗森林中孕育着可怖的子嗣。
多么无趣啊，这些所谓的同类，连一场像样的游戏都不愿意陪祂玩。
不过，奈亚拉托提普并不在意。作为三柱神之一，作为阿撒托斯的信使，祂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毕竟，祂是伏行之混沌，是千面之神，是带来疯狂与毁灭的使者。
祂的形态不断扭曲，时而化作漆黑的阴影，时而变成无数蠕动的触须，时而又化作一团不可名状的雾气。
在漫长的时光里，祂扮演过无数角色：有时是带来末日的魔神，有时是蛊惑人心的恶魔，有时是令人疯狂的梦魇。但最令祂战栗的欢愉，莫过于目睹智慧火苗在绝望飓风中明灭的瞬间。
“唉，这个宇宙真是越来越无趣了。”奈亚拉托提普叹息着，随手将一个低维化身投向某个不起眼的星球。
这个化身会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呢？也许会化作蛊惑人心的吟游诗人，也许是街头巷尾流传的都市传说，也许是某个古老神话中的邪神，又或者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
突然，一股强烈的恶意吸引了祂的注意。那是一种纯粹的、充满诱惑的黑暗气息，在无数平庸的灵魂中显得如此耀眼，如同混杂着堕落甘美与暴戾醇香的佳酿。
奈亚拉托提普的无数只眼睛同时亮起，祂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
“有趣，真是有趣。”祂低声笑着，声音在虚空中回荡，“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灵魂能散发出如此美味的黑暗气息。”
祂的视线穿透维度，落在三维宇宙的一颗普通的类地行星上。无人的小巷子里，一个黄发少女被几个女生围在角落。
——这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校园霸凌场景。
但奈亚拉托提普看到了更多——在那个少女的灵魂深处，潜藏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黑暗种子。
祂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那个女孩受不了时再过去，上演一幕恶魔引诱凡人的经典戏码。
这剧本虽说中规中矩，但也勉勉强强能入眼吧。
“小家伙，你知道吗？你的灵魂，正在被混沌所注视……”
融化的暮色悄然灌入狭窄的巷道，潮湿的青苔在墙根处泛起幽幽的光。在泛着馊饭味的巷子里，夏月的后颈被一股推搡的力量撞在砖墙上。
她垂落的黄发在晚风中轻轻颤动，低头时，余光瞥见林悦那双限量球鞋正反复碾着地上的烟头。
“长得漂亮了不起吗？”林悦的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带着几分刻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四个女生围成半圆，劣质香水味混杂着巷子里垃圾的腐臭，呛得夏月头晕。
她一直没吭声，斜刘海底下的眼睛眯了眯。手指悄悄摸进校服口袋，碰到个冰凉的铁疙瘩。
“你他妈聋了啊？！”站在林悦旁边的棕发波波头突然揪住她衣领，崩飞两颗校服扣子，露出她锁骨上狰狞的旧疤。
“林姐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给林姐道歉！”。她的头发炸了毛，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快点！”林悦不耐烦地跺了跺脚，她那双限量版运动鞋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个一身名牌的短发少女比夏月高出半个头，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道歉？”夏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精致的琥珀色眼睛微微翘起，面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四个女生，“就你们几个？”
对面四个女生都愣了下，还是为首的林悦最先反应过来。
“看着干什么，上啊！”她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三个跟班，“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我们这么说话？”
微胖女生最先出手，扬起肉乎乎的巴掌就要往夏月脸上扇去。
多年街头生存的本能先于意识启动，在夏月眼中，她的动作慢得像蜗牛。
她灵巧地偏开头，轻松抓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扭，卸下力道。另一只手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酒瓶子，里面还晃晃悠悠地盛着半瓶酒。
“砰！”，酒瓶抡出去的轨迹划破空气，玻璃爆裂声瞬间炸响。
“操！”微胖女生捂着额头踉踉跄跄往后退，血混着酒液糊得满脸都是。酒精沾到伤口，疼得她嗷嗷叫起来。她被这一下给打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夏月没有给她们喘息的机会，转身一脚踹上娇小女生的肚子，后者瞬间像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
波波头刚抄起垃圾桶盖，气势汹汹地要砸过来，下巴就狠狠挨了一下。夏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指上已经套了一个指虎，她侧身一躲，指间的钨钢指虎撕裂空气，四道血印在对方下巴绽开。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每一击都精准地打在最痛的地方，显然有着非常丰富的街头斗殴经验。
最后是已经被吓得腿肚直转筋的林悦。夏月一手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林悦能感觉到夏月手上的老茧，那是长期握刀留下的痕迹——这他妈的就不是拿笔的手。她后知后觉地发抖，镶着水钻的美甲在砖墙上刮出刺啦声。
“还教训我吗？”夏月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在林悦眼前晃了晃。刀锋反射着夕阳的光，刺得林悦睁不开眼。
“你……你敢打我……我告诉你……我家可是……”
“你什么你？”夏月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家就算是什么，也一样揍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林悦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
“我敢打你，就是看你不爽，你既然来找打，那我就满足你。”夏月甩了甩手，“脸皮真厚，把我手都震疼了。”
林悦止不住地颤抖。她承认，她嫉妒夏月长得好看，班上男生有不少暗恋她的，再加上夏月总是独来独往，听说家里也没背景。她自诩为班里的“大姐头”，一向以欺负人为乐，她觉得这次也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夏月会乖乖地给她道歉，然后任由她摆布。
今天下午，她看到夏月一个人走，于是便带着三个小跟班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她本来是打算把夏月当软柿子捏。
一直到被一打四，她才明白，夏月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而是一颗硬邦邦的石头，硬得扎手。
三个跟班也不是没打过架，可被一个女生按着打到毫无还手之力，还是第一回。她们早已吓傻，哆哆嗦嗦地低下头。
林悦脸色铁青，她原本还想放几句狠话，但一接触到夏月那双冷漠如冰的眼神，顿时就蔫了。
“滚吧。”夏月取下指虎，轻轻拍了拍手，“回去后记得多吃点核桃补补脑。”
林悦如蒙大赦，带着三个小跟班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巷，好似夏月是个索命的恶鬼。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街道染成一片橘红。
夏月靠在墙上，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目光逐渐迷离。手臂上不小心划了一道，伤口渗出斑斑血迹，但她懒得处理。这种小伤，比起她经历过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被世界遗忘的人，默默地叼着嘴里的烟发呆。
“真他妈的晦气……”她不喜欢惹事，奈何这张脸总是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烦死了，她今晚和老板都说好了，还得去酒吧打工呢，要不生活费都没着落。
夏月深吸一口烟，任由尼古丁麻痹神经。她不喜欢回忆过去，那些血腥的画面总是会在夜深人静时找上门来。手臂上的伤隐隐刺痛，还是处理一下好。
一支烟抽完，她扯了一节卫生纸，包住伤口，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慢慢走出巷子。
空荡荡的巷子只有风在打转。她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像是被无数双眼睛舔过。
“有意思啊……”，巷子暗处，欣赏完这场格斗大戏的某位不可名状的存在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姑娘简直比他还像反派。
本来他打算在少女被欺负时过去“好心”帮忙，演个“英雄”救美的俗套戏码，再忽悠她签个复仇契约之类的——人类的故事不都这么写吗？
不过现在看来，剧本似乎不一样了。
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女的灵魂中潜藏着的黑暗。那是一种纯粹的、充满诱惑的黑暗气息，连他这个混沌之神都为之着迷。
他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呢？一个引诱她堕落的恶魔？还是一个救她脱离苦海的英雄？
还是说……一个既引诱她又救赎她的……怪物？
夕阳彻底落下，夏月烦躁地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她把手揣进兜里攥紧指虎，总觉得有黏糊糊的视线黏在背上。
“希望这个人类能给我带来一些乐趣。”奈亚拉托提普轻声呢喃，无数只眼睛在虚空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已然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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