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遇

包厢里布置得很豪华，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他背对着夏月，看不清长相。

“坐吧”，男人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夏月依言坐下，翘着二郎腿，两条修长的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

水晶吊灯在猩红的天鹅绒帷幔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光斑如同凝固的血滴，洒在纠缠着蛇形暗纹的波斯地毯上。

包厢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当她落座时，沙发发出粘腻的喘息，这个空间里连空气都裹着某种潮湿的恶意。

那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肤色像被火烧过的焦土，却又平滑得看不见任何毛孔。尽管皮肤很黑，这张脸却没有丝毫非洲或拉丁裔人种的特征，整个人看起来精瘦而干练。

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那不是黑色或褐色，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虚无。在那片虚无的中央，跳动着两点针尖大小的、无法用任何颜色形容的光芒。

““夏月”，男人的声音很年轻，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在这样的地方工作，是缺钱吗?”

这人说话还真是不知所谓，自己都来陪酒了，不就是缺钱吗?不过她面上还是没有表现，不动声色地说道：“钱，谁不缺呢?”

“缺钱到这种地步?”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夏月心中嗤笑，真是老套的搭讪方式。她举起酒杯，轻据一口，然后语气平淡地回答道：“不知道，也不关心。”

一叠捆扎整齐的崭新钞票被随意地扔在桌上，纸币锋利的边缘瞬间割裂了空气中浮动的熏香。他修长的食指在钞票上轻轻敲击，带着某种非人的韵律感。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钱，并没有动，她可不认为钱就这么好拿，谁知道这个神秘男人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先把你身上那层厚厚的遮瑕膏洗干净”，他盯着她的手臂看了一会儿。

他为什么会知道？…夏月很惊讶，但很快掩饰了这份惊讶。

“还是算了吧，卸掉的话，会很难看”

“洗干净”，他似乎并不满意夏月的回答。

夏月抿了抿嘴唇，思考着这个神秘男人究竟想干什么，但她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卫生间洗净了手臂上的遮瑕膏。

一大片烧伤的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还有背上，也卸掉”

“我看不见，不卸”，夏月有点烦了。

“我帮你”，男人起身，走近夏月，轻轻撩起她的发丝，然后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摸去。

夏月身体一僵，心中升起一股怒火，但想到钱，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夏月的感受，只是自顾自地摸到了后背，掀起衣服，将遮瑕膏一点点抹掉。

随着遮瑕膏被抹去，一条长长的伤疤在昏暗的灯光下暴露无遗。

少女单薄的脊背上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最触目惊心的那道伤疤自左肩胛骨蜿蜒而下，在蝴蝶骨间隆起狰狞的暗红血管，最终隐没在后腰凹陷的阴影里，恍若一条饮饱了血的蜈蚣永远盘踞在此。

为了遮盖这条疤痕，一串歪歪扭扭的玫瑰花纹在伤疤上，纹的人技术很差劲。

如今，褪成青灰的玫瑰藤蔓歪斜地攀附在疤痕上，针脚深浅不一的纹路里还沁着未散尽的青，几片叶子僵硬地支棱着，叶脉里画着不自然的线条——像是被囫囵碾碎，又草草拼凑。

这褪色的纹身非但没能驯服这条可怖的伤疤，反而让新新旧旧的瘢痕在光线下无所遁形，显得欲盖弥彰。

“你知不知道，这看上去很不搭”，他似乎在笑，但夏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嘲弄。

“你闭嘴”，夏月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得把这个男人干刀万剐，但为了钱，她只能忍气吞声。

男人却仿佛没听见，他的指尖轻抚那道隆起的疤痕，从起点到终点。

“你看起来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夏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他把遮瑕膏全部擦掉。

“我对有故事的人很感兴趣”，男人一边擦一边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经历的痛苦不少。”

“这些东西”，男人用衣袖随意地擦着少女背部，“你看，你遮也遮不住，它就在那里，你只能忍着。”

“你明白吗?我一直对伤痕有种特殊的感觉，它能让我感到愉悦，或许是因为它让我知道，痛苦是真实的。”男人的声音如同蛊惑的低语。

不对劲！

夏月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眼前的男人不再是一个有怪癖的富豪，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疯狂、古老、充满了对一切生命的恶意。

“你的痛苦，你的坚韧，你的绝望，都让我兴奋不已。”他的气息喷在夏月的耳边，“让我……好好地品尝一下吧。”

整个包厢的景象开始扭曲，墙壁上的蛇形暗纹仿佛活了过来，猩红的帷幔变成了流动的血河。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连动一动小指都做不到。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发自内心深处的慌张与无力。

“你的灵魂在哭泣，在哀嚎。”

那个声音不再是从耳边，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她自己的脑海深处同时响起，“那是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噗嗤——！”

那是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夏月颤抖着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刺进男人的胸膛。危险，太危险了，她宁可错杀也得杀了这个危险源。

然而，没有预想中的阻力，也没有温热的血液。刀刃刺入他胸膛的瞬间，连同她的手柄一起被消融。

伤口流出的，不是鲜血。

无数扭动的银色蠕虫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在半空中炸开，每一只蠕虫的体表都映照出夏月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

来自千万个喉咙的重叠笑声，在包厢里轰然炸响。墙壁渗出沥青般粘稠的黑色物质，散发出焚烧尸骸的恶臭。

“唔……啊……”

男人捂着胸口，发出了几声古怪的呻吟。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个不断涌出蠕虫的空洞，又抬起头看向夏月。那双虚无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意义上的“愉悦”。

“真是……一份令人惊喜的回礼。”

夏月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拼命向后挪动，身体却像被冻结在原地。窒息感扼住了她的脖颈，她的肺部在灼烧，视野因为缺氧而开始变得昏暗。

奈亚拉托提普欣赏着少女因为濒死而涨红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逐渐涣散，但最深处，依旧燃烧着一丝不肯熄灭的、野兽一般的凶狠火焰。

“真是有趣的灵魂。”

祂歪了歪头，思考着是现在就把这有趣的灵魂抽出来，做成风铃挂在时间的走廊上，还是留着这个脆弱的躯壳，欣赏她在绝望中的挣扎。

杀了她，就不好玩了。

一个念头闪过，祂随意地抬手一挥，扼住夏月喉咙的无形力量瞬间消失，她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将昏迷的少女抱起，奈亚拉托提普心情愉悦地哼着歌，向着远方走去。

不过今晚本来是想让她做什么来着?好像是要让她陪酒来着…哎呀，不管了，反正都抱走了。

这样的话，什么都不做就不太合适了。毕竟祂可是个守信用的好神明，不是吗?

大不了，玩够后再杀她也不迟。 就算现在不杀，以后也会杀了的，毕竟有趣的东西总是让人想摧毁呢。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让她好好“享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