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在徐雪的身影被浓雾彻底吞噬之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令人发疯的死寂。
夏月维持着撞击屏障的姿势,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
猩红的血液从她的额角缓缓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微小而悲哀的血花。
匕首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刀锋上的寒光,在这一刻显得暗淡无光。
就在这时,死寂被打破了。
窸窸窣窣……
一阵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脚步声,从她面前的浓雾中响起。
夏月缓缓抬头。她的眼睛琥珀般明亮,但此刻燃烧着赤裸的怒火与仇恨,像是某种被逼入绝境的野兽,目光灼烈到几乎要将雾气点燃。
雾中,几道人影踉跄走出。
他们披着肮脏的粗布长袍,动作僵硬得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牵引。那双眼睛……空洞、麻木,被剜走了灵魂,只有死寂与冷酷的杀意在其中沉淀。
他们是那些围捕徐雪的邪教徒——或者说,他们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群失去思维、只剩下屠戮本能的“躯壳”。
浓雾在他们脚下翻滚,如恶灵吐出的白色呼吸。那声音、那步伐,一点点地击打着夏月的神经。
她能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肋骨。然而,她没有退。
就在最前方的邪教徒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衣角时——她动了。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预兆。
像是一条黑色的闪电,她猛地前冲,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捕捉。匕首自下而上划出冷光,精准、凌厉。
“噗嗤——!”
刀锋穿透下颚,一路劈开舌根、颅骨,直接没入脑干。温热的血液带着碎骨与脑浆,在空气中绽放出一朵扭曲而猩红的死亡之花。
那邪教徒甚至没能发出惨叫,只是身体猛地一震,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的人性残影——迷惘、解脱、或者是恐惧。
夏月面无表情,手腕一扭,刀锋在颅腔内搅动,发出骨裂与血肉撕开的闷响。下一刻,她抬腿,一脚踹在那邪教徒胸口。
“砰!”
对方的身体猛然飞出,撞在远处的枯树上,破布一样滑落,留下一道血腥的轨迹。
鲜血如喷泉般喷涌,染红了夏月的衣襟。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脸颊、下巴缓缓流下,甚至滴入唇间。那腥甜并未令她厌恶,反而如火星落入油海,点燃了她体内全部的怒意。
剩下的邪教徒被刺激得彻底狂化,他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如群狼般扑来。
然而夏月眼中,没有一丝畏惧。
她的意识此刻已不再属于“人类”,不再有理智或道德的约束,只有本能,只有杀戮。
第一个冲来的邪教徒试图从侧面抱住她,动作又快又狠。夏月的身形猛地一矮,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贴近地面滑行而过。匕首在她手中像有生命,横扫之间,精准割开对方膝弯的肌腱。
“咔嚓——!”
那邪教徒发出一声怪叫,双腿一软跪倒。夏月没有回头,在错身的瞬间反手一刺,匕首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后背。
刀尖破开肩胛、刺穿心脏,带走了生命的最后一丝温度。
另一名邪教徒同时从右侧攻来,手中握着一根带血的铁钩。夏月猛地拔出卡在尸体里的匕首,以尸体为支点,身体猛然旋转。
“砰!”
她的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中对方太阳穴,那人的头骨仿佛一瞬间塌陷,连一声叫喊都没有,便软软地倒下。
鲜血、碎骨、断气声……短短数息,三具尸体横陈在她脚下,血水沿着地面流淌,在死白的土地上形成一汪猩红的池塘。
夏月站在血泊中,低头凝视那沾满血液的匕首。血珠顺着刀锋滑落,滴在她的靴子上,与地面泥土混合出腥臭的雾气。
或许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又或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对这场“表演”失去了兴趣。
在她杀死最后一个村民之后,白色浓雾无声地退去。
周围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乡间小路还是原来的样子,那棵鬼爪般的枯树,那块卧牛般的怪石,都静静地矗立在路边,仿佛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微光,带着一丝冰冷的残酷,照亮了这片刚刚发生过血腥屠杀的土地。
夏月抬起头,身下是那辆熄火的摩托车,脚下是三具属于昔日“同乡”的尸体。
而她的身后,那个她曾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的位置……
已经空了。
空空如也。
仿佛徐雪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仿佛之前那场亡命的奔逃,只是她在疯狂里臆想出的独角戏。
然而,远处废弃工厂的方向隐约传来微弱而狂热的圣歌声,无情地提醒着她——
一切都是真的。
噩梦,还在继续。
夏月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没有去尝试重新发动那辆已经报废的摩托车。她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村庄的方向。
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所有的痛苦、悲伤、绝望,都在此刻,凝结成了最纯粹、最坚硬、最冰冷的物质——仇恨。
她迈开脚步。
起初,只是行走。
随即,变成了快走。
最后,她开始奔跑。
用尽全身的力气,沿着来时的路,跑回那个她刚刚逃离的村庄。
没有眼泪,没有嘶吼。
只有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她一脚踹开房门,无视了从炕上惊醒的、正要破口大骂的老太婆。
屋内灰尘飞扬,旧木板吱呀作响。她掀开床板,从松动的砖缝下取出一个油布包裹的物件。
那是一把老旧的五四式手枪,是她一直珍藏着的“底牌”
她熟练地退下弹匣,检查子弹,然后“咔哒”一声,重新装上,拉动套筒,子弹上膛。
随后,她又拉出一只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几个装满汽油的玻璃瓶,瓶口塞着浸油碎布。
她找来一个渔网兜,将这些简易的燃烧瓶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挂在腰间。
她将那把沾满了血污的匕首,用布条死死地绑在了自己的右腿外侧。
最后,她将那把冰冷沉重的手枪,插进了后腰。
她没有走村里的大路,而是沿着村外的田埂,悄无声息地赶到了那座废弃的工厂外。
所有的狂信徒,那四五十个被邪神意志所侵蚀的、疯狂的躯壳,都已聚集在此。他们围绕着中央那座血腥的祭坛,进行着祭祀前最后的狂欢。
他们高声唱着亵渎的圣歌,跳着扭曲怪异的舞蹈。在祭坛的最顶端,夏月看到了一个被绳索捆绑着的瘦弱身影。
是徐雪。
夏月没有选择潜行,也没有试图去偷袭,她一步步地,走上了工厂对面那片她曾用于侦查的山坡高地。
她站在那块巨大的岩石上,冷冷地俯瞰着下方那群魔乱舞的人间地狱,如同即将降下天罚的神明。
她从腰间,取下了第一个燃烧瓶,掏出打火机
她点燃了瓶口的碎布。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呼”地一下燃烧起来
然后,她对准了工厂院子里堆放着废弃轮胎和油毡的角落。
玻璃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冲天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是她对这场血腥的“盛宴”发出的请柬。
盛宴已至。
这,是她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