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阿葵跪在地上，一把扯烂呼吸器尖叫喘息。纸一样苍白的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青墨色的蚯蚓一般的血管在皮下浮现，扎根于手背。
眼球缠满了血丝，努力伸颈发出沉重的哮鸣声，伴随着呼噜呼噜的杂音。本能地用力吸气，呼气，胸廓剧烈起伏，胸包随着身体痉挛却只是微微颤抖——要么衣服太大了，完全不合身，或者发育太不良了，瘦成竹麻秆。
她挣扎着用另一只手想要撕开衣服，却被赶来的安比一把握住手腕按倒在地。在比利和妮可的帮助下，安比当即拉开她的拉链，找到了挂在肋骨处的类似小型呼吸器的东西：瓶身上用水彩笔画了一朵简单的向日葵，又用心形括住，一眼幼稚的手笔。
拆下用胶带粘在一起的一次性面罩，按压阀门安装在一起。阿葵的手依然紧紧掐着自己的喉咙，头发懒懒地从脸上滑落到地，黑色的根系布满了半张脸，尚且还是肉做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慌张而带着一丝奇异的魇足。
安比把面罩盖在阿葵的口鼻上，几口喘息之后，仿佛被硬生生扯出来的肺又能感觉到存在了。接着是一点点回暖，痛觉回冷，肌肤之下的青墨色血丝也渐渐沉了回去。回转几腔肺气后，方才清明了意识。
眨巴眼，放松开的肌肉松开喉咙。阿葵咽口口水，略带惬意地从安比手上接管了呼吸器。拇指一按关上阀门，拿开呼吸器，虚弱地说：“谢谢……我没事了。”
这一口药下去，阿葵的肺也不疼了，呼吸也顺畅了。她伸手摸向腰间的氧气罐把阀门关闭，瘫软在地。
安比起身离开阿葵，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阿葵又把呼吸器拆开，放回之前的地方。
“小妹妹，你吓死我了！”比利弯着腰靠近阿葵，抚着她的肩帮她站稳：“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背你啊！”
“比利，你少带一个箱子，把她背上。”妮可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凝重：“安比，我们一起去前面找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必要……我能走。”阿葵抹了一把眼泪，扰了一脸黑尘。昏昏沉沉之下用数据线连了脑后和平板。白芷的声音登时吼了出来：“向日葵！”
“我在……”
“你不要命了吗！”白芷带着哭腔：“我是真的怕死啊，***，**的，我***”
又是一阵微风缠绵而过，带起了阿葵的发梢。半拉不开的外套耷拉在少女身上，之前绑着袖子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断了，过长的衣袖耷拉下来，知错了一样垂头丧气。
“总之我能走，好吗？”阿葵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比利；捧着平板，长长的袖子垂了下来：“求你了，星辉骑士哥哥……”
“比利，你在愣什么呢！”妮可的声音从前方喊来：“快点啦，小绳匠的身体情况不稳定，我们得赶快出去才行！”
“哦哦！”比利才凑上前去，轻轻松松一把把少女扛起来。阿葵到底也没有挣扎，只是叹口气，拉起拉链，把平板挂在胸前。
“帅哥！唉，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平板一亮一暗，白芷不满又有些惰怠地说：“真是麻烦你了！我家孩子太犟了，唉，是我教育不到位。”
“我要把你丢到垃圾桶里……”阿葵像是挂在比例身上的娃娃一样垂头丧气，黑色的长发像是盖头一样把脸遮住，幽幽地说：“……再这样信口开河的话。”
“我说小妹妹，你身体真的没关系吗？你今年到底几岁啊，怎么这么轻？”比利收了收臂膀：“真可惜啊，我这铁疙瘩抱起来可能不太舒服，小妹妹你要是觉得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谢……”这是阿葵在呢喃一般道谢。
“放心吧，她身体好着呢！”这是白芷兴冲冲地叫嚷着：“她这么硬朗，什么空洞都敢钻，什么地方都敢去！可是比许多人好多啦！”
“挂到黑市里卖哦……”阿葵没好气地摇摇脑袋。
“切，小气鬼。”白芷不满地嘟囔：“帅哥，我的向日葵可是才十四岁哦~”小平板随着比利的步伐一晃一晃，拍在阿葵的衣领上打着节奏。
“这么小？”比利吃了一惊，又松了松手臂，似乎是把握不好自己的力度：“你这个年纪不应该上学的吗？”
“没钱……就算有补贴，我也不想去。我得先攒钱换个肺才行……”阿葵的语气里止不住的落寞与悲哀。她拍拍比利的肩膀，怯懦道：“星辉骑士哥哥，放我下来好不好嘛。”
“啊，对不起啊小妹妹，是我弄疼你了吗？”
“才不是呢！”白芷又开始喋喋不休：“她就是别扭！喜欢别人，讨厌自己。觉得自己什么骨轻命贱，想死又不敢，假装好像很洒脱的样子，又每天晚上抱着自己哭唧唧——”
电流声撕裂而过，阿葵一把从后脑勺拔出数据线扔到一边。平板的闪烁转移到耳机上，声音大得隐约能听到某人气急败坏地痛骂声。
“见笑了。”阿葵扭着腰挣扎起来，比利不得已才把她放下来。摇了摇脑袋，一身灰的阿葵连忙跟上放慢脚步的比利；挽鬓撩发至少露出左眼，她又从衣服里摸出糖果咬了一颗，砸吧着嘴说：“本想让她替我聊两句的，我省省力气……唉。”
不远处的妮可和安比一人一边观察着墙壁：妮可不满意地踹了踹砖瓦，生气地挥舞着小拳头；安比抽出刀挂起一丝砖缝里的黑泥，又厌恶地甩掉。
“小妹妹，你真的没问题吗？”比利微微欠身拉近一些距离，关心道：“你现在有地方去吗？我觉得你可以来我们狡兔屋发展啊！”
“对不起，我真的对星辉骑士不感兴趣……”阿葵叹气，道：“我们还是着眼于怎么出去吧——之前我说，这里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循环，还记得吗？”
没有呼吸器后的阿葵声音并没有变得清晰，反而更显怯懦和低沉。
“我说的那个‘特别的地方’，是整个莫比乌斯环的拓扑节点——星辉骑士，你知道莫比乌斯环是什么样子的吗？整个空间通过一个裂隙首尾相连，形成无限循环。空洞中的空间很不稳定，而那个节点，你可以理解为是这个循环结构中唯一的‘固定不变’的点。”
“而这个点嘛——”阿葵还没说完，就听到妮可在前方不远处朝这边挥手：“喂——！小绳匠，比利！来看这里！”
阿葵于是扯着比利的胳膊小跑了过去。喘着气，来到了延绵小巷中的一小面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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