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治安局大楼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霓虹灯牌上“新艾利都治安局“几个字在弥漫的雾气中泛着冷光。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白芷在耳麦里的碎碎念：“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我要和你划清界限！”白芷的声音在耳机里绝望地呢喃着：“我、我要戴罪立功！我和肮脏的盗洞客不共戴天！”
“阿葵小朋友，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带耳机可不好哦。”青衣开着车，目视前方，口中念念有词：“想喝茶奶吗？姐姐可以请你一杯哦。”
“不、不用。那个......”阿葵咽口口水，“咕嘟”一声把心咽回去：“那个，我不想去治安局......”
“欸呀呀，为什么呢？姐姐可以请你喝茶奶哦。”
“我害怕......”
“真可惜呢，如果你来的话，姐姐还能帮你解决一点小问题哦。”
“诶？”阿葵一点头，抬向青衣：“什么问题？”
“大概是某些空洞并发症吧~”青衣眼中带笑：“放心吧，治安局治疗这些东西很有一套哦。而且小朋友你自己也明白吧？你的身体。”
青衣说的没错。阿葵虽然自己也有一定的空洞适应性，但因为体制过差，而且身体也被侵蚀了一定程度，所以进入空洞的阿葵基本上就是在做无菌手术——会产生什么结果基本上就是在听天命，而且肯定会在某种程度上中招。
就像阿葵现在，手在抖，肺在呼啸。她并不知道白芷叫自己当时吃下去的纳米机器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每次下洞回来后产生的眩晕感与呕吐感依然如影随形，就像融化在了自己的影子里：温柔，亦步亦趋，患得患失地包裹着她，悄无声息地施加影响。
“......对不起，这个......我也帮不了你。”白芷无可奈何地在耳机里叹息：“我最多只能保证你的肺还能用，但是这些纳米机器人对空洞相关都很敏感，我怕再用来处理其他空洞侵蚀会导致——”
“我明白。”阿葵低垂着眼睑，似乎有些不高兴，也无可奈何：“我要加糖，多加红豆的茶奶”
“好嘞。”青衣把车泊入治安局楼下的车位。阿葵下车后，被忽然灌进大衣里的冷风吹出哆嗦。眼眶的红肿还在，尽管已经削了不少，但在苍白的脸上依然显眼。
青衣将阿葵拉入治安局内，进入办事大厅。
大概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吧，大厅的人并不多。青衣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同事的注意。
“青衣前辈！”在办事处昏昏欲睡的年轻人忽然来了精神：“巡逻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捡到了一个走丢的孩子。真难办呢，本来很想去巡逻的~”青衣两手一摊，阿葵在她身后冒出脑袋，怯生生地摆了摆手。
“这样啊。麻烦前辈带她去休息室吧，我来帮你写报告吧。”
“哦？我写其实就可以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勤快嘛。”
“唉，坐这里肯定舒服啊！可是你瞧瞧，现在大厅里办事的人也没几个.....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说不定又被捉去开会了！”
“嗯，那就拜托你了。”青衣牵着狼狈的阿葵绕过前台。通过闸机，拐了几步后进入了休息室。
治安局的玻璃幕墙外暴雨如注，雨滴在防弹玻璃上蜿蜒成银色溪流。阿葵蜷缩在休息室的皮质沙发里，膝盖抵着胸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衣口袋里的糖果盒——当然早就空了，不过往里倒点水的话，应该会尝到甜味吧？
这是间被暖光笼罩的房间，墙上挂着“新艾利都治安局“的徽章。
“来，尝尝看。“青衣将青花瓷盘推到茶几边缘，青瓷茶杯氤氲的白雾中，新做的糯米藕泛着琥珀色光泽，“店家新做糯米藕，桂花蜜里泡三秋。“
阿葵盯着那些晶莹剔透的藕段，喉咙里泛起酸水。她想起空洞里见到的教学楼，以及最后一次见到的夕阳。白芷在耳机里发出电流杂音：“诶呀，看起来很好吃哦？”
“谢...谢...“阿葵捏起一块藕，咬下时糖汁顺着嘴角滑落。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在袖口蹭到黏糊糊的糖渍，急得耳朵尖都红了。青衣适时递来绣着治安局徽章的纸巾，指尖擦过她手背时，阿葵条件反射般缩手——那里还残留着纳米机器人游走的酥麻感，让她想起被挠痒痒的奶猫。
“莫要慌来莫要忙，姐姐这里有良方。“青衣托腮望着她，发梢的青玉坠子随着晃悠的脚尖轻轻摇晃，“空洞迷途为哪般？小小年纪心不宽。“
“......在我的茶奶被买来之前，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阿葵低垂着脑袋，糯糯地说。
“那好吧。”青衣轻快地答应了。她起身，离开休息室。关门时还叮嘱阿葵：“不要乱跑哦，小心姐姐把你关起来！”
门阖上了。
“跑！”白芷的声音几乎是立刻响起：“把那几块藕拿上，跑！”
“等下等下，我们不是要来蹭免费的救助的吗？”阿葵咀嚼着糯米藕：“你自己也说了吧，你对我下空洞后的后遗症没有帮助。”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白芷急迫着：“那个女的已经发现我了！”
“真的？”
“嗯，你没发现他一直盯着你的义眼看嘛？”白芷的声音颇有些焦急：“她肯定发现我啦！喂，咱们可是盗洞客，你不会以为他们真的拿一个未成年人没办法吧？该死，那个女的肯定去搬救兵了！就你还傻不拉几的在这里坐着，等待会把你绑到电椅上——”
“可是......”
“别可是了！你也不想让老板生气的，对吧？”
阿葵打了个寒颤，立刻往嘴里塞了几块藕。把手一擦，推开门后左右观望一下，然后溜了出去。
手里攥着最后一块糯米藕，像攥着救命稻草般窜出休息室。白芷的电子音在耳畔炸响：“往左！忘左！“少女慌不择路地撞进消防通道，差点被灭火器绊倒。
“你真的认路吗？”
“我忘了！反正总共也就这么大的地方，随便走也走出去了！”
阿葵在一个拐角处探出头，刚好看见一个警员迎面走来。她瞳孔地震，把脸埋进墙后面，活像只被发现的土拨鼠。
“他们这么快就知发现我跑了吗？他在追我！“阿葵贴着墙根蠕动，“白芷，快黑掉他的对讲机！“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厉害啊！......躲起来！”
阿葵贴着墙根蠕动，衣摆扫过消防栓，看到一扇门开着就钻了进去。当警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敢探出脑袋，然后缩了回去，发现自己误打误撞进了储物间。。
“这里有条通风管道！“白芷的电子音带着电流杂音，“你看那里，墙上.....“
“白芷你小点声！“阿葵压低声音，“他们会听见的......“
“别犯傻！“白芷抗议道，“他们听不见我说话！“
阿葵翻了个白眼，踮着脚尖挪向通风口。突然，储物间的门被推开。少女条件反射般钻进纸箱，脸上糯米藕的糖汁在纸箱内壁粘出不规则的图案。
“这些证物真的要放在这里吗？就算警局里没有播放设备，也不用藏在这里堆灰啊。”
一个年轻的声音问着。
“诶呀，叫你放就放，这可是命令诶！话说这些录像带怎么都没有封面啊。”
这次也是年轻的声音，只不过性别换成了女孩子。
“不知道，不过朱鸢长官说她自己待会会来拿。可就算她自己有渠道能检查，可为什么不放在她的办公桌上呢？......会不会是怕人看见？”
“别瞎想了。待会下班陪我去挑两件衣服......”
两人搬了两箱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待门合上后，阿葵又数着脉搏等了好一会。
蜷缩在纸箱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的鼻尖蹭到纸箱壁，灰尘钻进鼻腔，差点让她打喷嚏。
“应该没人了，吧？”白芷请咳两声：“出，出去吧。”
阿葵冒出脑袋，离开纸箱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摔了个满怀。白芷恨铁不成钢地提高音调：“会被人听到的！”
“对不起嘛......”阿葵抽抽鼻子，拍了拍土。纸箱子被自己那一跤扯破了，看起来完全用不了了。
她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
“好像没人了”
“那就快跑啊！”
阿葵推开门，挑了个方向就是跑。结果刚拐角就碰到了一对有说有笑的情侣，在他们惊诧的目光中惶惶地跑了回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气喘吁吁，头昏眼花。也许是太过于关注是否有人在追自己吧，频频回顾之下，忘了看前方的路。
然后一头撞上了朱鸢的屁股。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