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不是和风细雨那样的温柔，也不是狂风骤雨那样的粗俗。离开空洞时候，坠在阿葵发丝之间的，是夹杂着阴风的逗点雨滴，砸在脸上却又冷得深入皮肤之下。
寻了个机会溜走。不过认真地讲，在场哪个人会察觉不到一只小老鼠悄悄逃走的动静呢？阿葵迎着风，裹紧扯了许多破口的大衣赶路。
离开空洞的地方在城内。实话讲，刚才在新艾利都的时候，阿葵有种想哭出来的感觉。如何呢？她第一次尝试下空洞还只是在一年前，尝到了甜头，就伸长舌头渴求着更多。
舌头因为贪欲而越伸越长，最终在这次被虫子咬了一口——差点因此死在里面。
“所以你后悔吗？”白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当初都叫你不要胡来，拿好东西直接走就行了。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才不后悔......”阿葵嘟囔着，拉起衣领遮住小半张脸：“而且，你不是也很开心吗？纳米机器人什么的，完全是利好你的吧！”
“可别这么说！你现在都不用带呼吸器了，这难道不是利好你吗？”
“滚蛋，”阿葵打个喷嚏，揉一揉鼻子，脑袋里糊满了浆糊：“我差点死了，你还在这里兴高采烈的......”
“看吧看吧！果然你还是觉得那时候深入空洞是错误的吧？”
“啊啊你好烦啊！”
吵闹着，一辆车飞驰而过。地面的积水被车轱辘碾过，疼得飞溅起来，给向日葵浇了一身水。
这下阿葵的世界安静了。她，和她脑袋里的声音瞬间噤声，然后——
“****！我**你他***，*！！”阿葵恼怒地把那个坏掉的破平板往地上一摔，跳着脚破口大骂：“你***巴子的！会不会开车！！***！”
“这能忍？”白芷也义愤填膺：“哪来的**！真是***！！”
骂着骂着，阿葵忽然感到一阵委屈。心底里荡漾起一阵孤独感：像是一棵空心的树扎根在她的心田，抽取她为数不多的信心，爱与骄傲，长成了一株华而不实的巨树——看着有，但不多，还只有层皮，其下是无尽的空虚与寂寞。
于是她哽咽了，抽泣着掉下眼泪。顶着雨点与风的壁垒前进，眼泪不争气地喷涌而出，一抽鼻子，压抑不住的哭泣声逐渐露了出来。
“白芷......呜呜。”阿葵擦着鼻涕：“人家的命是不是好苦.....”
“是啊，我的向日葵。”白芷的声音也难得温柔起来：“不过你能走到现在，已经很棒了哦。”
“我想爸爸妈妈.....”
“......想也没办法，他们已经死了。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白芷这一安慰，阿葵哭得更凶了。耳机里传来她惊慌失措的道歉声与求饶一般的安慰，然而阿葵不语，只是一味地哭号。她蹲在街边，把头一埋，比垃圾桶还要低矮的小小一个，止不住的颤抖。
雨丝在霓虹灯管折射下扭曲成淡紫色的光带。少女的抽泣声混杂在雨点敲击金属檐篷的噪音里，像一只受伤的幼兽被遗弃在垃圾堆中。
哭了一会后。
“小朋友，你走丢了吗？”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阿葵一跳。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泪痕，却冲不散瞳孔里炸开的惊恐。少女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去，后背撞上自动贩卖机。
她慌忙用袖口蹭掉泪痕，蜷缩的身子更小了些，恨不得缩进垃圾箱与墙壁的缝隙里。
“我...我没事！谢谢......”她看见伞沿垂落的水珠在手电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彩虹，而持伞人青绿色的马尾辫被雨水浸得发亮，发梢的青玉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青衣的目光在少女颤抖的指尖停留片刻，忽然将伞柄转向她：“欸呀呀，小姑娘莫要慌，青鳞伞下避雨凉——来吧，进来避避雨，这把伞可是很大的呢。”
“不用！”阿葵后退半步撞翻了纸箱，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惨白的脸颊上，“我、我这就回家......”话音未落，喉咙里突然溢出一声压抑的咳嗽，混着血锈味的痰液溅在破旧的大衣前襟，上面带着幽蓝色的荧光。
青衣的瞳孔微微收缩。钰偶之身的她能注意到更多东西——比如少女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机械接口，以及那痰液里略显微妙的杂质。
“小家伙不要害怕，我是治安局的治安官，青衣。”青衣意味深长地盯着阿葵，眼中含笑：“来吧，让姐姐送你回家吧？”
少女咽口口水，强装镇定。白芷的声音在耳机里悄声细语：“别跟她走！......老板说过的吧？不要给她添麻烦！”阿葵咬着下唇后退，后背抵上潮湿的砖墙，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后颈的接口。
“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多谢姐姐！”说着，阿葵拔腿就想逃跑。
青衣却将身一跃，轻盈地挡在阿葵面前。左右摇摆挡住她前进的步伐，青衣微笑着：“身为治安官，怎么能看着哭泣的小女孩一个人淋雨离开呢？那可多危险呀。走吧，姐姐送你回去。”她不由分说地凑了上来，把阿葵也遮在伞底。
“小家伙莫逞强，姐姐帮你把病瞧。”治安官突然蹲下身，与阿葵平视时发梢的青玉坠子轻轻摇晃，“看这小手抖得像风中芦苇，让姐姐把把脉？”她于是不由分说地握住了阿葵的小手。
尽管白芷及时的驱散了阿葵手掌中的纳米机器人，但皮肤下的几缕蓝光还是叫青衣满瞧了去。
“病得不轻呢~”青衣了然于心，起身：“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
“嗯~陈阿葵是吗？”青衣的瞳孔聚焦一下，盯着阿葵的脸看了看：“是不是不想回家呀？姐姐可以先带你回治安局哦。”
“别！”白芷的声音有些着急：“别乱搞！该回家回家！你私自出来接活搞到现在还没消息，她肯定找你找得团团转呢！”
“我——”阿葵犹豫着，刚想张口说话。
“嗯，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青衣直接把她打横抱起，走向街边闪着光彩的警车。
“走吧走吧~治安局里有暖暖的热茶，好看的动画片，和蔼可亲的治安官，以及最好的医生~”青衣与阿葵四目相对，歪着脑袋浅笑了一下：“很适合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暂住哦~”
“而且嘛......”青衣把阿葵放在副驾驶，给她系好安全带。她略带神秘的眨巴眨巴眼睛，叫心里有鬼的阿葵打了个寒颤：“我们对小小盗洞客也是很温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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