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葵的靴底在沙面上拖出两道浅痕，凶玉玉的短腿却像装了弹簧，蹦蹦跳跳地踩过滚烫的沙丘。
大漠的夜风卷着沙粒打在呼吸器上，胶带边缘被吹得猎猎作响，她不得不每隔几分钟就扯下重新粘紧——直到凶玉玉突然停步，举起比自己还要高的长剑，剑尖指向西北方。
“嗯呢嗯呢！（马上就快到了呢！）”邦布的焚火炉喷出拳头大的火苗，腹部炉面上的鎏金纹路在夜色中亮起，映得墨绿色身躯像块会发光的翡翠。阿葵顺着它剑尖望去，远处的空洞光膜正泛着诡异的紫斑，如同被戳破的墨囊在扩散。
“向日葵。”耳机亮起：“如果西维亚发现你不在了......”
“无所谓。”阿葵重新带好呼吸器：“她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应该，可能，大概吧？”
“也对，猫会在进食之前戏弄猎物一番。”
“谢谢。”阿葵轻叹口气，替凶玉玉压好斗笠：“天命有定端，守分绝所欲。”
“呦呵~？”
“闭嘴。”阿葵扯着步子继续前进。
凶玉玉的短腿踩在滚烫的沙丘上，踩着棉花糖般蹦跳，肚子里的焚火炉随着步伐一闪一闪，像揣着颗小太阳。不多时，沙尘逐渐散尽，阿葵的靴底碾上碎成块的柏油路面。
凶玉玉突然停步，剑尖戳向嵌在沙中的路牌——“17号公路”的字样已被风沙磨平，唯有箭头指向的裂隙方向，还残留着斑驳的荧光路标。
“真可悲。”白芷罕见地平静下来：“人类存在过的痕迹就这样遗留在空洞之中，等待消融。”
“你觉得我最终会死在哪里呢？病床上还是空洞里？”阿葵不禁发问。
“还是病床上吧。”
“为什么？”
“在空洞里一般没条件把我从你脑袋里弄出去。”
阿葵嗤笑一下，道：“那算了，我死之前肯定得拉你垫背。”
“混蛋。”
“嗯呢嗯呢！（你们别说这么不吉利的事情呀！）”
三人说笑着，逐步走上了还算完好的柏油地段。不远处的空洞逐步充满整个视野，直到三人挨得足够近。
“白芷，温度在上升。”阿葵扯下呼吸器，任由带着甜味的空气灌进肺叶。空洞入口的风是暖的，夹着碎玻璃与霓虹灯管的碎片，打在脸上像被光吻过的沙。
“我明白。”阿葵的义眼开始工作起来，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在阿葵的视野里，上一次入洞时探测桩的数据，那些数字与符号，逐渐弯曲成最纯粹的线，开始按照规律游动。
最终，一张极其抽象的图贴在眼前。
“如果空洞内部没有太大变化的话......嗯。入口就是在，这里！”阿葵翻过几段矮墙，又绕着空洞外围走了一会。停在某个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毫无区别的空洞外壁，她肃立着：“这里是最短的路线。”
裂隙的光膜在邦布靠近时泛起涟漪，像块被戳破的果冻。阿葵握住凶玉玉的小手，感受着它掌心的温度——比人类的体温高一些，是焚火炉特有的暖意。
当靴底踏入光膜的瞬间，视野突然被拉长，沙漠的黄沙与旧镇的霓虹在视网膜上重叠，她看见自己的倒影模糊成了马赛克。
再次睁眼时，她已站在旧镇广场的废墟中，脚下是裂开的地砖，缝隙里生长着不规则的以太结晶。空洞边缘就在身后，身体受到侵蚀，心中一沉，熟悉的感觉传来。
阿葵松了松肩膀：“白芷。”
“明白。”白芷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无数线条开始从半边视野中窜出，像是活着的蠕虫，最终占据半只眼睛。
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属于两人各自的半个大脑进入工作状态。
凶玉玉的剑尖“当啷”敲在倒地的路牌上，“某某小学”的字样被以太侵蚀，只剩下“小”字还尚存轮廓。
“第一个探测桩的位置......”阿葵走在凶玉玉身旁，注意力放在右眼之中。那些线条组成的不规则的地图只有她能看懂——就连白芷也不能。阿葵的神情冷漠下来，踩着坚实的步伐向前走着。
“嗯呐哒！（有以骸！）”邦布突然摆出拔剑姿势，焚火炉忽然爆燃，掀起了气流。数十只甲虫状以骸从倒塌的教学楼里爬出，复眼映着破碎的教室玻璃，窗台上还摆着没吃完的便当盒，饭团上的海苔被以太染成紫色。
阿葵为之一振——她认出了这些以骸身上残留的校服布料。可那又如何呢？阿葵推后了几步，把舞台交给凶玉玉。
凶玉玉的剑尖在结晶化的地砖上擦出火星，显示屏上映着几只甲虫状以骸正从倒塌的教学楼里爬出。它们有的背甲上嵌着半片蓝白校服布料，领口的校徽在以太光下泛着冷光。
耳朵突然绷直，斗篷下的焚火炉开始升温，炉门上可爱的的笑脸花纹窜出火舌，火苗窜出时带起“噗嗤”的气音。
凶玉玉微微前倾，压低斗笠，上面哑金花纹在火光下流转，像凝固的熔金溪流。腹部焚火炉发出“咔嗒”轻响，炉口的火苗从豆大骤增至拳头大小，在墨绿色躯壳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三只甲虫状以骸展开复眼，背甲摩擦声如生锈齿轮转动，率先扑来。
邦布短腿猛蹬地面，焚火炉门忽然打开喷火。它一把将斗笠旋转着扔向前方，淬了火，像是浸润了火焰本身——那火焰裹着钢铁斗笠旋转，形成火焰的漩涡。首当其冲的甲虫撞入火圈，背甲瞬间被灼出焦痕，核心在高温中“滋”地炸开，化作蓝紫色粉末。
“嗯呐——哒！”凶玉玉的喝止声带着破音的可爱，耳朵如钢鞭甩动维持平衡。斗笠火舌扫过第二只甲虫的触角，将其复眼熔成琉璃状，失去方向的虫体撞向倒塌的路灯，发出不甘的尖啸。
而第三只甲虫从侧方突袭，锯齿状前肢带起破空声。凶玉玉收势不及，急忙用宝剑迎击——钢铁与以骸的肢体相撞迸出火星，哑金花纹在冲击中亮起强光，发出融化一般的光芒。
借势后翻的瞬间，腹部焚火炉突然喷射出直线火柱，把这只以骸烧退。
凶玉玉落地后拔剑，剑身在身前火焰亦淬了火，刃口瞬间覆上半透明火膜。“叮——”的清响中，火膜剑劈开甲虫前肢，顺势斩向其腹部核心。剑尖刺入的刹那，焚火炉同步爆燃，将热量喷发，汇聚于剑锋。
核心直接被高温所汽化。
战斗中，凶玉玉的显示屏下方不断闪烁着剑符号：每击杀一只以骸，符号便多加一个。柔软的耳朵随着腾挪跳跃甩出光晕，像给圆滚滚的身躯镶了圈流动的光边。
这些以骸本就不算强，更何况凶玉玉是特化过的邦布，阿葵并不为之担心。她手指颤抖着捏了颗糖塞进嘴里，砸吧着，继续观察着流动的地图。
忽然，地图上有个明显的干扰源出现——阿葵还没来得及叫凶玉玉回来，一只两米高长的巨型甲虫以骸便撞破废墟冲来。
凶玉玉来不及躲闪，正面迎敌。它将飞回来的斗笠横在胸前，钢铁表面的玉质感漆层因高温龟裂，露出底下的灰黑原色。
以骸的冲撞力将其撞飞。却见斗笠纹丝未损，凶玉玉直接在空中转过身来喷射火焰，形成推进力稳住身形。
“凶玉玉！”阿葵挥着手大喊：“别打太长时间，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呢！”
落在地上朝巨型以骸舞剑的凶玉玉听闻，小腿稳步站在地上，背好斗笠，转身，打开炉口。
“嗯呐————！（看我的！）”炉口忽然喷出难以想象的粗壮火柱，赋予凶玉玉难以想象的加速度。只见它像是没有准头的火箭一般，在空中扭曲着布朗弹道，然后狠狠地砸在了以骸身上。
在地面砸了个小坑出来，以骸也被砸得四分五裂。
战斗结束后，凶玉玉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站起来，用剑尖挑起战利品——半块以骸地背甲，郑重地扔进肚子的火炉里，圆滚滚的身躯晃了晃，用小手比出胜利手势，焚火炉的火苗也配合地蹦跳两下。
“嗯呐！嗯呢嗯呢！（好啦！咱们继续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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