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在铁皮车厢外低吟,卡吕冬之子的拖车正碾过外环的砾石路。阿葵躺在吱呀作响的行军床上,右耳的耳机早已没电,只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波可娜的摩托车引擎声在远处消失,大概是回去善后了。她盯着生锈的天花板,感受着拖车颠簸带来的震动,右腿从脚踝到大腿都被粗麻布绷带紧紧缠着,麻木感正顺着神经慢慢往上爬。
醒来有多久了呢?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呢?
阿葵大脑一片空白。她努力想要抬起手指,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那种无助,苦闷,孤寂与陌生感觉令她想哭泣——可就连眼泪都好像流不出来。她就这样躺着,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放弃了思考。
仿佛所有的思考都在这颠簸中被摇晃得支离破碎。
拖车顶篷漏下的月光在生锈的波纹板上流淌,照亮了操作台边柏妮思晃动的双马尾——她正用火花塞当搅拌棒,在搪瓷锅里熬着什么绿油油的液体,火星子噼里啪啦溅在朋克风的黑红穿搭上,却半点没烧着她垂落的发丝。
“别担心,”莱特倚靠在一旁,扶了扶墨镜:“我们已经离开空洞了,你安全了。”
阿葵想开口,喉咙却像塞了团浸满柴油的破布
“我的......邦布......”阿葵张嘴,沙哑声像是在肺里灌了沙子。
“能修好,但得先回去再说。”
“如此......吗......”阿葵缓缓闭上了眼,呼吸放缓。她的肺逐渐回暖,尽管还带着一丝甜腻的疼痛,但姑且算是能用了。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拖车内饰充满了粗犷的工业风。左侧墙壁上钉着几张皱巴巴的地图,用红笔圈出的地方像是新鲜的伤口一般触目惊心。
右侧的货架上堆满了各种零件:生锈的齿轮、断裂的枪管、邦布的残肢,还有几个标着“燃油饮!勿动!!”的铁皮桶。唯一像样的设备是一台老式的以太检测仪,屏幕上的波纹断断续续。
怎么看起来好像是用废弃的车载导航改装的?
“波可娜把你拖回来的时候,你的右腿已经结晶化了。”莱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很抱歉,你的右腿保不住了。”
“诶不是!”阿葵咳嗽着,忽然睁开眼,用砂纸磨过的嗓子嚷嚷:“别!md,别搞!”
她的情绪瞬间崩溃,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还能抢救,真的!别截,截了我跟你们没完!!”
拖车突然颠簸,阿葵的后背撞在铁架床栏上。“诶呀,别这么悲观嘛!”柏妮思忽然间出现在视线里,脸上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可说出的话却让阿葵更加崩溃:“其实你的脊椎伤到了,以后都不能走了!所以不截肢也无所谓啦!”
一声呜咽之后,阿葵放声大哭。
“诶,你、你怎么哭了!”柏妮思急急忙忙用袖子给阿葵擦眼泪:“别哭了别哭了,我开玩笑呢!”
“呜呜......咕,不要......我的腿,我的腿!我不要坐轮椅!”阿葵鬼哭狼嚎,气急之下甚至能抬起手狠狠拍自己的大腿了:“救命啊,我不要坐轮椅!”
“不要闹啦!”柏妮思扶起阿葵:“嘘,不要说话,都在燃油饮里。”她捏着阿葵的脸,不由分说地给她灌了一杯绿色的东西。
那液体一入口,阿葵就感觉一阵又苦又辣、又酸又涩的味道在口腔中散开,直冲脑门。
“呕——”
她顿时眼冒金星,脑袋一阵抽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仿佛要把肠子也吐出来。她扶着柏妮思,大口大口地往地上吐着,直到胃里只剩下酸水,才勉强停下。
肠胃铮铮得疼,阿葵用手无力地拍打着柏妮思:“你给我喂了什么!”
“燃油饮啊,加了好多药的!”
“你要害死我吗!!!”阿葵的怨气很容易就被吊了起来,掐住柏妮思的脖子狠狠的摇:“那是燃油饮吗!!分明就是毒药啊!!”
柏妮思顺从地吐着舌头,眼睛上翻,金色的马尾甩出各自的弧度,看起来既滑稽又可怜。
过了一会儿,阿葵没力气了之后,她拍了拍阿葵的手:“诶呀,这真的是治病的!只是味道不太好而已嘛!”
阿葵松开手,大口喘着粗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虚弱极了,刚刚的呕吐让她耗尽了本就没有多少的力气:“你就不能找点正常的药吗?”她埋怨道。
“这地方可没那么多正常的药!能找到这些就不错了。”柏妮思无奈地耸耸肩:“而且这已经是我改良过的了,之前的版本味道更难闻。”她傻呵呵地“嘿嘿”一笑,挠着头。
“那我宁可不要......”阿葵嘟囔着,靠在床上,眼神中还带着一丝余怒。
这时,一直沉默的莱特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药片:“吃点这个吧,能缓解一下呕吐的感觉。”他把瓶子递给阿葵,声音依旧平静。
阿葵看着瓶子里的药片,有些犹豫:“这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她已经被柏妮思吓得草木皆兵了。
“放心,这是正常的药”莱特难得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
莱特的脸庞线条刚硬且流畅,犹如被风沙雕琢而成的岩石,透着历经岁月磨砺后的坚毅;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总是微微抿着,嘴角偶尔泛起的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带着几分冷硬的调侃意味;皮肤在黯淡的光线里散发着健康而独特的光泽,每一寸都写满了故事。
阿葵盯着这张脸咽了口口水:“好、好吧。”她接过药片,放进嘴里,用莱特递来的一杯水送服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肠胃的不适稍微缓解了一些。
“感觉好点了吗?”柏妮思凑过来问道,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
“嗯......稍微好点了。”阿葵点点头,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那就好!”柏妮思松了一口气:“接下来我们要治你的腿,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她提前提醒阿葵。
阿葵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被子:“会很疼吗?”她的眼神中又露出了一丝恐惧。
“有点疼是难免的,但你这么勇敢,肯定能忍住的!”柏妮思给阿葵打气,试图让她放松下来。
莱特走到一旁,拿起那个奇怪的以太检测仪,开始调试起来:“我先检查一下你右腿的结晶化程度和身体的以太反应。”他专注地看着仪器,熟练地操作着,发出滴滴的声音。
柏妮思则在一旁准备治疗用的工具。她从货架上拿下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些奇怪的器械:生锈的镊子、弯曲的针管,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金属工具,看起来都不太靠谱。
阿葵看到这些工具,心里更加紧张了:“不是,你们真不是要嘎我的腰子?”她带着哭腔,忍不住问道。
“那可当然!”柏妮思自信满满地回答:“可别小看这些小东西!它们每个都有过人之处!每个都有独门绝技~”她拿起一把镊子,在阿葵面前晃了晃,“锐利和耐用更是技惊四座!”
“可这些玩意怎么看着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啊?”
“诶呀,差不多啦!反正能用!”
莱特调试好仪器,将检测探头放在阿葵的右腿上,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开始快速跳动:“结晶化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以太读数很高。”他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得赶快治疗才行。”
说罢,柏妮思操起一把只有刀尖没生锈的刀,就要切阿葵的右腿。阿葵急得到处蛄蛹:
“别!我、我觉得截肢也行。你,你别靠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