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呢？
阿葵是个喜欢玩游戏的人。她为了丁尼做过很多工作，而因为能用白芷作弊的缘故，她曾经做过游戏陪玩。
血液的颜色，她也拿不准。那种红色究竟是鲜红？艳红？带着光泽抑或暗淡？说来有些好笑，做事总是有些冲动且没有计划的阿葵其实是个很怕见到血的孩子。
兴许是有些晕血吧，更有可能是阿葵说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而旧都陷落时候见过的伤，堆积的尸体与鲜血，对她来说就像梦一般朦胧，没有半分真切。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成年健康人类的脑袋被她亲手用枪击碎。
从医学角度看，大口径的左轮手枪在近距离对着头部射击时，那一瞬间会产生极大的冲击力与破坏力。弹头首先会以极快的速度破开头皮，由于口径的关系，创口往往是不规则且呈现出开放的撕裂状。
头皮会向外翻开。当然了，鲜血也会会喷涌而出。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血液往往会呈现雾状喷洒出来。
比如现在，阿葵就糊了一身血。
精细柔软的脑组织混合着鲜血和颅骨碎片，以暗红色为主色调，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偏灰白色物质。从创口重喷溅出来，汩汩流出，顺着脸颊，颈部流淌而下。
人死了，和其他动物没什么两样。而且因为是同类的缘故，熟悉的肢体死狗一样失去生机，死状只会更丑陋。
三枪之后，阿葵腿软了下来，跪坐在了地上。
她能感觉到脸很热，温热，血啦脑浆啦其他各种气味萦绕在鼻尖，恶劣地往鼻孔里钻。有脚步声，是有人在呼喊自己吗？不知道，听不清楚，一切声音仿佛都摇曳起来，手牵着手，围在自己身边转圈。
说到底，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替老雷他们做到这种地步呢？
天呐，阿葵觉得自己眼睛也被蒙上了血。自己难道也在脑门上崩了一枪吗？
自己讨厌卡吕冬之子吗？阿葵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道德感并没有那么高，慕强的心思很重。哪怕让自己选一百次，恐怕也不会有一次选择和老雷他们同流合污——她曾经是有这种机会的啊，哪怕卡吕冬之子都是一帮疑似伪人。
所以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阿葵绞劲脑汁思索着。她先前和凯撒说愿意从中调解是真心的，她想着，自己如果能促成这种事情岂不是大功一件？那么，就算凯撒不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自己也能与霸主搭上线......
可又为什么会在最后一刻，也选择和老雷走呢？
为什么，为什么？
回过神来，阿葵只觉得肩膀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披到了自己身上。视觉好晃，世界在战栗，色彩变得好快，红色一下子就变成了蓝色——自己什么时候看向天了？
一片金黄，红色，夹杂着大片的黑，晕染在视觉的宣纸上。色块晕染在自己的位置上，最终勾勒出这个月最不想看到的脸之一。
“葵葵！”柏妮思扶着阿葵的肩膀拼命摇晃：“你说话呀！别死啊！”说着，她上手就要扇阿葵巴掌，还好被莱特阻止了。
“凯撒，这里不安全。”莫名熟悉的声音点缀在耳边。阿葵泄了力气，任由引力把自己的脑袋歪向一边。那只围着围脖的邦布，好眼熟......
“法......厄同”阿葵使劲闭了闭眼睛，把视野里分散开的色彩收回来：“啧，你的人脉可真广......”
“是啊，毕竟能认识你，不可谓不广。”小邦布“哒哒哒”地跑过来，握住阿葵的手：“你身上没有可见伤口，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伤口？......不，不是。”阿葵咧嘴一笑，嘴角带着勉强的抽搐。她甩开伊埃斯，晃动身子从凯撒身上跳下来，站起来拍拍身子：“我好着呢，只是腿有点软。”
“而且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阿葵晃了晃手中的枪：“看这个，漂亮吧？现在归我了。”
“呃，你真的要拿死人的东西吗？”凯撒眉弓上提，伴随着短暂的眼神凝滞：“不是说不可以，就是实在有点......”
“他活着的时候送我的。”阿葵钩住扳机圈转了一圈，然后塞回腰带里：“霸主大人，麻烦你捎我一程，离开这里吧。”
“葵葵......”柏妮思又凑了上来：“你受苦了！”她搂着阿葵的胳膊蹭着，马尾辫扫过脸颊：“那个棍子，你还拿着吗？”
“......这个吗？”阿葵手上还紧紧握着那根铁棍：“这玩意其实就是你随便捡的棍子吧。”
“嘿嘿，但是你拿都着它这么长时间了，那就不是普通的棍子了啊！”柏妮思把棍子从阿葵手中抽出来，转笔那样转了一圈：“我们把你的轮椅修好啦！以后只有镇上第一名的孩子才能开，而这个！”
柏妮思把棍子高高举起来：“这就是为王的象征！”
空洞里的暮色像是被揉碎了的水晶。几人身处以太浓度高涨的区域，雾霭中漂浮着肉眼细微可见的结晶碎片。此刻，柏妮思四周闪烁着星尘，到真像是某种奇妙的加冕仪式。
“呃，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太合适。”法厄同的邦布搓着小手，带着忧郁的眼睛：“你们要找的人，好像才刚死不久啊。”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几人看向尸体所在的地方——莱特正默默把三具尸体拖到一起。察觉到大家的目光，拖着一条腿的莱特顿住了，有点尴尬。
“咳咳。“莱特把腿一扔，拉起围巾拉低墨镜，悄悄地站在一旁。
三具结晶化严重的尸体，像三条死狗一样丑陋地排在一起。看起来像是空洞内随处可见的垃圾一样，令人忍不住去想为什么会专门拖出这三条东西？
皮肤因为快速失血而呈现苍白，或者说是青灰色，嘴唇发绀。头颅基本上都被打爆了一半有余——说明阿葵开枪时候很稳，冷静，手不抖，瞄准得非常到位。
也不知道雷克斯知道自己才刚教过阿葵如何瞄准，当晚就被她用手枪轰掉了半颗脑袋会怎么想。
不过往好处考虑，雷克斯现在连想的功能性器官都没有了。
阿葵这么想着，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然后又为自己的冷血感到恶心；压下自己的嘴角，却又用力过猛，看起来像是哭丧着脸。
“所以我们要办个葬礼什么的吗？”阿草阿木阿砖堆在莱特退下，露西扛着棒球棒问凯撒。
阿葵看着三具尸体。之前没怎么感觉，现在一想自己又好像是现在世界上和他们关系最近的人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有资格处理这三具尸体——尽管她自己都觉得眼前的东西，配着那样的肤色，像是三个垃圾袋一样。
于是她说：“柏妮思，帮个忙。把他们烧掉吧。”
“好嘞！”柏妮思转过喷枪，灵动地晃下造型夸张的墨镜。两团火焰从枪口喷出，灼烧了空气，卷起热浪翻滚。
耀眼的光芒令阿葵眯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眼受了痛，她转过身去揉着眼睛。
“阿葵......”法厄同的声音沮丧着，情绪低落。
凯撒把手搭在阿葵肩膀上：“他们打得很勇敢，可以称得上是勇士了。”
阿葵连忙抹了一把眼睛，转过身来瞪着眼：“我没哭！md，为什么我要为三个罪犯哭泣啊！”
“行了行了，回家！”阿葵转身就走，娇小的背影决绝而坚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