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宫灯在穹顶垂下,暖黄的光晕淌过金砖铺就的地面,映得满殿锦绣生辉。
殿角铜炉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烟气袅袅缠上梁间雕花,却驱不散空气里暗涌的寒意。
墨清辞踏着铺地的红毯走进来,月白锦袍上绣着暗纹流云,唇角那抹笑意像薄冰覆在湖面,眼底的冷光却比殿外十二月的寒风更甚。
“父皇……儿臣来迟了。”
他微屈的膝盖压得袍角泛起细纹,
皇帝斜倚在龙椅上,明黄的龙袍衬得脸色越发沉郁,从鼻腔里挤出的冷哼惊得阶下香炉里的火星跳了跳,
挥手时玉扳指撞在扶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坐吧。”
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漫过来,
有人用扇面挡着嘴,目光在墨清辞苍白的脸上溜了一圈,又飞快转向太子身后的花丞相——那眼神里的掂量,比殿中悬挂的鎏金匾额还要沉重。
宴乐声里,舞姬的水袖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金粉。
待最后一个旋身落下,献礼的环节便如箭在弦。
花丞相捧着锦盒上前,打开时,一对和田玉雕琢的凤凰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尾羽上的细工纹路连缀着细碎的红宝石,像淬了血的火焰,引得满殿倒抽气声此起彼伏。
太子起身时,腰间玉带扣碰撞出轻响。
他捧着的锦盒打开,夜明珠的清辉瞬间压过了宫灯的暖黄,珠子表面流转的光晕里,还能看见齐国工匠刻下的细密云纹。
“父皇您看,”
他声音洪亮,带着刻意的笑意,
“这是当年齐国为刚出生的太子造的,如今不还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皇帝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随即放声大笑,龙椅上的锦垫都跟着颤了颤。
“好!好一个终究是我们的!”
墨清辞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紫檀木椅的雕花硌进掌心,刺得皮肉生疼。
他记得刚看到那珠子时,父皇曾把尚幼的他抱在膝头,用胡茬蹭着他的脸,慈爱的说。
“清辞啊,这是父皇给你的百日礼物,喜欢吗?”
如今那温润的触感还在记忆里,珠子却成了别人炫耀的资本。
血腥味从掌心漫开,混着药香的气息钻进鼻腔,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恨意。
终有一天,他会亲自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四皇子墨程上前时,腰间的佩剑晃出一道冷光。
他献上的剑鞘是鲨鱼皮所制,镶嵌着七颗鸽血红宝石,抽出时寒光陡现,竟映得殿角的烛火都暗了暗。
“父皇,此剑削铁如泥,是儿臣派快马跑了三千里才寻来的。”
皇帝指尖划过剑鞘,脸上的笑却有些勉强——他年轻时最爱舞刀,剑法却实则稀松平常。
墨程看在眼里,垂眸时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他就是要送一柄皇帝用不惯的剑,让这人每次看见都如芒在背。
殿内的议论声渐渐大了,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二皇子怎么还不动?”
墨清辞听着那些细碎的声响,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他缓缓起身,月白的袍角扫过地面,带起微尘。
“父皇万寿无疆。”
他的声音很轻,像被殿外的风吹得发飘,
“儿臣这些年汤药不断,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能用这声祝福,祝您福寿绵长。”
皇帝的脸沉得像要滴出水来,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出指痕。
他早就料到这个病弱的儿子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此刻更是连敷衍的笑都懒得挂了,挥挥手的动作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罢了,坐下吧。”
墨清辞依言落座,指尖不经意间拂过袖角,触到藏在里面的一枚暖玉。
那是他用这些年悄悄攒下的私银,托人从南疆寻来的暖玉,据说能安神定气。
他才不会把这样的东西送给那个“父皇”。
唇角勾起的弧度快得像错觉,他望着殿中觥筹交错的景象,眼底的冰比初见时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