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

第四章：宋倩的松绑

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纱窗，在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倩握着白瓷碗的手突然僵住，碗里温热的小米粥泛起细密的涟漪。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上那封带着烫金花纹的信封——南京大学天文夏令营的录取通知书安静地躺在那里，边缘还沾着昨夜暴雨溅起的泥点，像是命运刻意留下的印记。

"南京那么远，生病了谁照顾你？万一学习跟不上......"宋倩的声音发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苍白的月牙形痕迹。这些年的担忧与不安，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上来。她仿佛看到女儿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城市里，被课业压得喘不过气，或是生病时无人照料的模样。

"妈。"乔英子轻声打断母亲的絮叨，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张开双臂，将宋倩单薄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宋倩闻到女儿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她从小用到大的洗发水味道，混着书本油墨的气息，熟悉又安心。

"您知道探测器为什么能精准登陆火星吗？"英子将下巴轻轻搁在母亲肩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宋倩下意识地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向窗外，六月的阳光正肆意倾洒在院子里。方一凡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橙色卫衣，半个身子探出斑驳的院墙头，手里举着一个自制的望远镜模型——镜筒歪歪扭扭地缠着胶带，镜片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斑。他龇牙咧嘴地做着鬼脸，模样滑稽又认真。

"因为有地面导航站。"英子轻轻托起母亲冰凉的手，按在自己温热的心口，"您永远是我的导航站。不管我飞到宇宙的哪个角落，航线的起点永远是这里，是您教会我认识第一颗星星，是您在我熬夜看星星时默默披上的毛毯......"

宋倩的眼眶瞬间滚烫，一滴温热的泪水砸在通知书上，晕开了"南京大学"几个烫金大字。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女儿七岁那年，踮着脚在天文馆穹顶下仰望星辰时眼中闪烁的光芒；无数个深夜，书桌前永远亮着的台灯下，女儿专注研究天文图册的侧影；还有方一凡举着满分数学卷子冲进家门，笑嘻嘻地说是"乔老师教得好"时，英子嘴角藏不住的骄傲。

"臭小子！"宋倩突然转身朝窗外喊道，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再带英子吃路边摊的垃圾食品，我拆了你的跟头云！"院墙外传来方一凡夸张的惨叫，紧接着是慌乱跳下墙头的响动，惊飞了树梢几只正在打盹的麻雀。宋倩看着女儿泛红的脸颊和藏不住的笑意，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将通知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英子书包......

尾声：双城记

南京的九月，梧桐树的叶子开始染上金黄。乔英子穿着笔挺的白大褂，踩着满地银杏叶铺就的"金毯"在校园里狂奔。她怀里紧紧抱着装订整齐的"火星大气层分析报告"，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发间那枚陨石发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道纹路都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恍若微型星群。

"乔工程师！"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方一凡举着专业摄像机倒退着跟拍，身上的深蓝色工作马甲口袋里露出半截剧本，帽子上挂着的皮卡丘挂件随着动作晃悠。"对首次载人登陆火星项目，您有什么期许......哎哟！"他的后背突然撞上粗壮的梧桐树，摄像机险些脱手，蓬松的树冠簌簌落下几片枯叶，一片金黄正巧落在他翘起的发梢。

乔英子停住脚步，发丝被秋风吹起，在阳光下勾勒出柔和的光晕。她快步走上前，伸手轻轻拿掉方一凡发间的落叶，指尖触到他发烫的耳尖。"期许嘛......"她踮起脚，在他沾着草屑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薄荷味的气息拂过耳畔，"让某个笨蛋拍的纪录片，能在我设计的太空舱里循环播放。最好能拍到火星上的日出，就像我们高中时在护城河边看的那样。"

方一凡大笑出声，一把将她高高举起，摄像机稳稳地记录下这幸福的瞬间。紫金山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掠过，漫天飞舞的梧桐叶像被惊动的星尘，在阳光下炸开一场金色的微型宇宙大爆炸。远处天文台的圆顶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而此刻，属于他们的星辰与灯火，正真实地交叠在彼此眼底，如同永恒的宇宙，璀璨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