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鲸在防波堤第七个灯塔下醒来时，怀里紧攥的标本罐已经空了。指缝间黏腻着防腐液，混杂着雨水的味道，腥臭扑鼻。姐姐的心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只剩一张塑封的B超单卡在罐底，那上面清晰地写着：【宫内早孕8周，胚胎存活，受检者林鲛】。
涨潮的声音逐渐逼近，突然间，一阵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林鲸慌乱至极，像发了疯一样扒开身边的碎石堆，最终只寻得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屏幕幽幽亮起，微光映照出礁岩上的涂鸦——北斗七星图案竟然是用陆沉的血绘制而成，天枢星的位置钉着一根采血管，标签上赫然印着【LQ-0307-β】。
“你还有107分钟。”
机械女声从手机中传出，这声音熟悉又陌生，林鲸立刻认出这是姐姐为盲人患者设计的语音助手原型。GPS定位图在屏幕上闪烁，一个红点正缓缓朝海湾废弃的海洋研究所移动。
研究所负三层的气闸门需要瞳孔验证。林鲸颤抖着手将采血管中的β液滴入虹膜扫描仪，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闸门缓缓开启，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氮气雾瞬间吞没了她。
时间来到03:17，她在基因库发现了自己的生物信息档案。记录显示，受精卵编号为【LQ-JC001】的培育过程详细无比：她的基因编辑始于2012年，供体来源于林鲛的卵母细胞与未知男性线粒体的嵌合体。
02:49，水族箱蓝光照亮成排畸形胎儿标本。第13号罐体中的胚胎竟然长出了鳃裂，浸泡液里悬浮着一块金属芯片，标签上注明：【记忆载体植入实验，妊娠终止于19周】。
01:55，解剖台下的暗格悄然弹开，姐姐的日记显露出来。“2019.2.14”这一页的页角蜷曲发黄，字迹有些模糊：
他们给JC001植入了溯时基因，代价是寿命不会超过三十岁。我偷换了培养液，但陆医生在监视器里看到了……
00:47，备用电源启动的嗡鸣声响彻整个空间，林鲸终于听见那个声音。恒温箱里的婴儿培养舱缓缓升起，三百个舱体上都显示着相同的编号：【LQ-JC001】。合成语音从舱体内传出：
“妈妈，我们玩捉迷藏好吗？”
林鲸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所有舱盖同时弹开，三百具与陆沉容貌相似的死胎蜷缩在羊水之中。他们的胸腔被剖开，人工心脏的导线连接着中央控制台，屏幕上跳动着实时更新的倒计时——
【记忆同步率：97.3%】
“别碰操作杆！”
陆沉撞破观察窗跃入其中，防弹玻璃在他后背炸裂成蛛网般的裂痕。林鲸被他扑倒在地，颈侧擦过麻醉镖的冷光。
“看清楚，”陆沉掰过她的脸迫近培养舱，“这些是用我干细胞培育的克隆体，他们在大脑死亡前能同步接收我的记忆……”
鲜血从他撕裂的绷带滴落，渗进林鲸的衣领。林鲸突然想起标本罐里那些心脏上的针孔——每个孔洞都对应着克隆体死亡的时间节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陆沉拔出插在操作台上的匕首，刀尖挑开自己左胸的缝合线。电子心脏在机械腔室里跳动，芯片接口处刻着【LQ-0307-γ】。
“你姐姐在我心脏里藏了记忆密钥，”他将匕首塞进林鲸颤抖的掌心，“现在我要你亲手取出它。”
控制台突然警报大作。
倒计时加速跃至【00:07】，所有克隆体睁开眼睛。三百道童声在舱内合唱：
“五岁时你弄丢的贝壳项链，藏在鲸类声纹数据库第107号样本里……”
林鲸的匕首刺入陆沉的胸腔。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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