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际关系(一)

晨光熹微，安卿鱼独自走在通往学校的林荫道上。肩头暗红色水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夏槐的虚影漂浮在他身侧，裙摆在海风中泛起珍珠母贝般的光泽。

【第三棵梧桐树的年轮比去年增加了0.3厘米。】夏槐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但树冠的投影面积缩小了2.7%。】

安卿鱼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路旁叽叽喳喳的同学。

那些结伴而行的少男少女们正热烈讨论着昨日的综艺节目，时不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晨曦透过教室窗户，在安卿鱼的课桌上投下几何状的光斑。

当同学们吵吵嚷嚷地交换假期见闻时，他正安静地翻阅《量子力学基础》，肩头的暗红色水母随着翻书节奏轻轻起伏。

“安卿鱼，暑假作业借我参考一下呗？”学习委员王哲凑过来，眼镜片后闪着狡黠的光。他是少数敢主动搭话的人之一。

安卿鱼头也不抬地抽出作业本，却在对方伸手时按住页面：“第17题解法有问题，建议重做。”

王哲讪讪收回手：“你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前桌女生低下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书包上的水母挂饰："你的这个水母挂饰好特别，在哪里买的？"

安卿鱼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捡的。"

夏槐手搭在安卿鱼肩头，懒散的晃晃【这说明我手钩的挂饰很成功】

安卿鱼推推眼镜【是的。】

这是安卿鱼在班级的常态：礼貌、疏离、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老师们对他又爱又恨。

爱他的天才思维，恨他总在课堂上指出教材的错误。

“安同学，这道题...”

数学老师期待地看着他。

安卿鱼手上拿那支情人节特制的营养剂，在课桌下悄悄晃了晃的动作微微一顿。阳光透过玻璃，在水母伞盖上投下斑斓的光晕

生活不易，小鱼叹气。

“解法有三处错误。”他起身走向黑板，粉笔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正确的思路应该是...”

台下响起细微的抽气声。他精准地推翻老师的推导，却用最简洁的方式重建证明。回到座位时，夏槐的触须轻轻碰了碰他的耳垂：

【他们在嫉妒你。】

安卿鱼不置可否。嫉妒？

或许。但更多是某种微妙的排斥。

就像水族馆里混入的深海生物，他与周遭格格不入。

课间休息时，这种隔阂更加明显。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新出的偶像剧，男生们则兴奋地传递着篮球杂志。安卿鱼独自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上的水母涂鸦。

“要不要一起玩桌游？”文艺委员林薇突然邀请，脸上带着试探的笑。

“不了。”他推了推眼镜，“规则太简单。”

女生脸上的笑容僵住，转身时小声嘀咕：“真是够傲的...”

肩头的水母不安地动了动。夏槐的虚影浮现，灰色眼眸冷冷扫过那群人：

【他们不理解你，没品！】

安卿鱼没有回应。

他翻开生物课本，在人体解剖图旁写下新的注释。有些孤独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深海的水母永远无法向浅滩的鱼群解释黑暗的美。

午休的食堂总是格外喧闹。安卿鱼照例选择最角落的位置，餐盘里的青豆被夏槐用触须摆成完美的对称图案。

“这里有人吗？”体育委员陈浩端着餐盘站在桌前。

安卿鱼尚未回答，夏槐的虚影已警惕地绷紧：【他的睾酮水平是平均值的1.3倍，具有攻击性。】

“请便。”他不动声色地将营养剂试管往内侧挪了挪。

陈浩坐下后不停打量他：“听说你昨天在实验室待到很晚？”

“在做课题研究。”

“真羡慕你啊...”陈浩意味深长地笑，“都不用参加社团活动。”

安卿鱼放下筷子。食堂的嘈杂声突然远去，他清晰听见夏槐的能量场发出警告的嗡鸣。

【他在挑衅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平静地回答，“就像你选择每天训练到深夜。”

陈浩的表情瞬间凝固。这个从不参加集体活动的人，竟连他加练的时间都一清二楚。

当对方悻悻离开后，夏槐的触须轻轻缠绕他的手腕：

【需要我让他做噩梦吗？】

“不用。”安卿鱼继续用餐，“无关紧要。”

但真的无关紧要吗？他望着窗外操场上嬉笑打闹的人群，第一次对“孤独”这个词产生了疑问，他不算孤独吧？

安卿鱼看着肩上的小水母，晃晃悠悠的样子，手一戳，晃的更厉害了，这可不孤单了。

或许深海生物也会偶尔渴望光照，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靠近。

下午的物理实验课验证了这个猜测。当老师要求分组时，安卿鱼自然地走向常用仪器台。

那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安卿鱼...”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全班寂静。站在他面前的是转学生苏晓，怀里紧抱着崭新的实验手册。夏槐的虚影瞬间显现：

【她的皮质醇水平异常，在说谎。】

安卿鱼审视着女孩颤抖的指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教室后排，几个女生正窃窃私语，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仪器很危险。”他转身打开电源，“建议找其他组。”

女孩眼眶瞬间红了。在啜泣声远去后，夏槐轻声问：

【为什么不揭穿她？】

安卿鱼调整着示波器，屏幕上泛起熟悉的能量波纹。有些较量不需要言语，就像水母从不会与浮游生物纠缠。

放学铃声响起时，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今日总结：

【人际关系的本质是能量交换。当频率不匹配时，隔离是最优解。】

但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上一行小字：

【或许存在特例？】

肩头的水母轻轻晃动，用触手在回应这个未尽的疑问。

【那可不一定。】

夏槐生气的触手乱飞。

【生气了？】

安卿鱼好笑的抓住一只，摸索着。

【痒！】

夏槐迅速收回触手。

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他们依旧是彼此唯一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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