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际关系(三)

科创大赛的通知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安卿鱼的名字出现在队员栏首位。

“你居然会参加团体赛？”化学老师惊喜地拍他的肩，“我还以为你更倾向独立研究。”

安卿鱼不动声色地避开接触，肩头的暗红色水母却悄悄伸出一根触须，缠住了他的食指：“课题需要多领域协作。”

真实原因藏在实验室的深夜。当夏槐的虚影在数据屏前穿梭时，突然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那个叫王哲的人类，脑神经活跃度很适合做搭档。】她的长发垂落在他的实验服上，像暗红色的瀑布。

此刻他站在团队讨论室里，面对三张期待的面孔。王哲正在白板上画思维导图，林薇整理着资料，陈浩...在吃第三包薯片。夏槐的虚影紧贴在他身侧，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呈现出保护的姿态。

“我认为应该从海洋荧光蛋白入手。”林薇提议。

“太老套了。”王哲反对，“去年冠军做的就是这个。”

陈浩嚼着薯片举手：“做自动投篮机怎么样？”

安卿鱼敲击键盘调出数据库，感觉到夏槐的触须正在桌下轻轻缠绕他的脚踝：“根据近五年获奖统计，生物力学课题的中选率最高。”

讨论室突然安静。三人看着全息投影上流动的数据，脸上写满震惊。

“你什么时候...”王哲咽了下口水，“连评审偏好都分析了？”

肩头的水母得意地收缩。夏槐的虚影浮现在投影仪旁，裙摆愉悦地舒展：【他们终于认识到你的价值。】

但协作远比想象中复杂。当安卿鱼指出林薇的数据误差时，女生猛地合上笔记本：“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夏槐的触须瞬间绷紧，整个虚影几乎要把安卿鱼笼罩：【她在排斥真理。】

“真理不需要委婉”他继续调整模型，同时悄悄在桌下握住夏槐不安的触须。“错误的数据会导致整体偏差37%。”

林薇摔门而去。王哲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安卿鱼，有时候真相比气氛重要。”

当晚的实验记录里，夏槐认真标注：【人类女性对直白批评的耐受度低于雄性。】写完后，她把脸埋在安卿鱼颈窝，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我知道了】

这个发现在此后的协作中不断被验证。安卿鱼学会在指出错误前先说“思路不错”，在推翻方案时补充“某个角度很有创意”。这些生硬的社交辞令像程序代码，被他一点点植入对话系统。每当他进行这样的社交尝试时，夏槐就会用触须轻轻环住他的手腕，像是在给他鼓励。

转折发生在期中考核前夜。团队在实验室通宵赶工，陈浩因体力不支撞倒了培养架。

“小心！”

安卿鱼箭步上前，徒手接住坠落的培养皿。强酸溶液泼在防护手套上，冒出刺鼻的白烟。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那些精准避开所有肢体接触的传闻，在此刻被彻底打破。

“你...”林薇声音发颤。“你的手...”

“防护等级足够。”他褪去手套，露出完好的皮肤。

“但下次请遵守安全规范。”

夏槐的虚影在警报声中闪烁，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你的心跳加速了。】她的触须不安地在他背上轻抚。

确实。

当陈浩红着眼眶道歉时，当林薇坚持要陪他去医务室时，当王哲默默收拾残局时，某种陌生的暖流在胸腔涌动。他想起生物书上说的“群体免疫”。

或许人类也存在某种情感免疫，需要在反复暴露中建立抗体。

考核当天，他们的作品惊艳全场。

当评委问及团队分工时，安卿鱼下意识后退半步，把展示机会留给同伴。他看见林薇流畅的解说，王哲机智的应答，陈浩恰到好处的演示配合。夏槐的虚影始终站在他身后，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最后，”评委看向安卿鱼，“作为队长，你有什么要补充？”

全场静默。他走到展台前，掀开蒙布：“我们改进了传动系统。”

精巧的机械水母在灯光下舒展触须，暗红色的光泽与肩头的生物遥相呼应。夏槐的能量场在空气中泛起涟漪，只有他能听见那声满足的轻叹。她悄悄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背脊上。

获奖证书被挂在教室墙上，安卿鱼的名字和其他三人并列。课间时分，终于有人自然地在他旁边坐下：

“这道题能教我吗？”

他抬头，看见数学课代表期待的眼神。夏槐扫描对方后给出许可：【她没有恶意。】但依然坚持要把触须缠在他的小指上，像是在宣示主权。

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讲解着。周围渐渐聚起更多同学，提问声此起彼伏。在这个平凡的午后，深海生物终于等来了愿意潜入黑暗的访客。而他的守护者，依然以独特的方式紧紧相随。

放学时，王哲勾住他的书包带：“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庆功宴？”

肩头的水母微微发烫。夏槐的虚影在夕阳中舒展，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接受邀请，这是扩大社交圈的好机会。】但她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不舍。

“几点？”他听见自己问，同时悄悄握住了夏槐缠绕在他腰间的触须。

人群发出小小的欢呼。安卿鱼低头整理书包，藏起嘴角罕见的笑意。

……

庆功宴设在河畔的露天餐厅，初夏的晚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安卿鱼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摆着几乎未动的蛋糕。夏槐的虚影紧挨着他，触须在桌下悄悄缠绕着他的手腕。

"敬安卿鱼！"王哲举着果汁杯站起来，"没有你我们绝对拿不到冠军！"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安卿鱼勉强举起杯子，感觉到夏槐的能量场正以保护姿态笼罩着他。当陈浩递来烤肉时，她立刻扫描：【脂肪含量超标，建议拒绝。】

"他连这个都要分析吗？"林薇笑着把沙拉推过来，"试试这个？"

夏槐的触须微微放松：【蔬菜新鲜度达标。】

这种无声的交流贯穿整个夜晚。当同学们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安卿鱼下意识后退，却被王哲拉住："别想逃！"

夏槐的虚影瞬间绷紧，但在扫描到众人善意的脑电波后缓缓舒展：【可以参与，我会全程监控。】

"安卿鱼，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他抿了抿唇："真心话。"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夜空突然安静，连蝉鸣都仿佛停滞。安卿鱼感到肩头的水母变得滚烫，夏槐的虚影在月光下微微波动。

"有。"他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锁骨下的印记。

人群爆发出惊呼，而他只是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涟漪。有些答案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深海的水母从不需要向陆地解释它的归处。

晚风渐凉时，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安卿鱼站在河岸边缘，看着水中倒映的星光。夏槐的虚影从身后环住他，暗红色长发在夜风中与他的发丝缠绕。

【现在你拥有整个星系了。】她轻声说。

安卿鱼望向水面，那里映出的不再是独自的身影。

在他倒影的肩头，栖息着暗红色的水母；在他影子的周围，环绕着同伴的笑脸；而在他心口的位置，装着整个宇宙最温柔的共振。

很显然夏槐看了那研究记录里的简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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