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藏书阁里,《问灵十三式》的残页忽然无风自动,魏无羡将蓝湛的抹额系在随便的剑柄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含光君,我新创了《血池净世咒》。”他的声音轻快,透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狡黠。
蓝湛抬手握住他沾满尸毒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寒铁的《仙督令》在桌上投下一道裂纹似的影子。“用清心咒中和。”他低声说着,低头将魏无羡的指尖含入口中,舌尖轻轻舔去那股腐坏的气息,语气不容置疑,“先抄家规。”
魏无羡笑得软软地跌进狐裘里,山茶花从他衣襟滑落,在雪地上绽开妖冶的红,像是谁无意洒下的一滴血。百年前的问灵声仿佛在耳畔回荡,他的目光落在蓝湛发间的白发,忽然想起昨夜冥府里的那一幕——那人明明红着眼眶说“不可涉险”,却在他被业火灼伤时,用戒鞭抽开自己的肋骨渡血。
“蓝二哥哥……”他轻唤了一声,嗓音低而哑。
“嗯?”蓝湛的目光微动。
“我想再看一次云深不知处的雪。”魏无羡的语气里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眷恋。
蓝启仁的戒尺在祠堂中应声断成齑粉,他的怒喝响彻整个宗门:“含光君要与夷陵老祖共修《鬼道大乘》?”
魏无羡缩在蓝湛身后,指尖正悄悄解着蓝湛里衣的系带。前一夜这个人替他吸毒时,耳尖红得几乎能滴出血,却偏要板着脸说“不可逾矩”。此刻听叔父大发雷霆,他反倒靠上前,下巴轻轻搁在蓝湛的肩头,笑意盈盈:“蓝二哥哥这是要破戒?”
蓝湛反手扣住他作乱的手腕,转身时抹额已经歪到了颈侧。百年前的血雨腥风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低眸凝视着魏无羡眼下的青黑,语气平静却灼人:“家规第三百七十四条。”
“嗯?”魏无羡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向后仰去。
“不可让命定之人独自面对天劫。”蓝湛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腕上的旧伤,“你等了我百年。”
静室的帷幔在霜降夜被鬼气掀开,蓝湛的吻像雪花般轻柔地落在魏无羡锁骨上。山茶花在雪地里越开越盛,仿佛百年前流淌的血液终于凝成了一片春意。当蓝湛的抹额轻轻缚住他的手腕时,魏无羡忽然咬住他的喉结,笑声低低作响:“含光君,家规可还作数?”
“从今日起,”蓝湛的声音染上从未有过的颤音,“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家规。”
第二日,云深不知处传开了奇闻。含光君的抹额居然系在夷陵老祖的腰间,两人并肩御剑掠过雪地,惊起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蓝启仁气得摔了第十四盏茶,蓝曦臣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唇角微扬:“忘机这抹额,终究是系在了该系的人身上。”
三个月后,魏无羡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轻笑出声:“蓝二哥哥,我们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蓝湛将温宁的魂魄放入轮回镜,雪悄然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融化成一片温暖。
“泽芜君说……”魏无羡话未说完,忽然被蓝湛按在桃树上。落英缤纷中,蓝湛的抹额轻轻缚住他的手腕,“孕期不可饮酒。”
“我没喝!”魏无羡挣扎时踢翻了藏在树后的天子笑,“是阿愿藏的!”
蓝湛垂眸轻笑,指尖擦过他泛着水光的唇:“那为何嘴上有莲花酥的糖霜?”
千年后,乱葬岗的山巅立着四个小小的身影。蓝星握着陈情剑,蓝霜捧着一簇新折的山茶花:“祖父,爹爹说这是爷爷奶奶定情的花呢。”
魏无羡靠在蓝湛肩头哈哈大笑:“霜儿又听阿愿讲古了?”他转身时,蓝湛的抹额正系在他发间,随着山风轻轻摇晃。
“家规第三百七十五条。”蓝湛伸手将他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语气温柔又坚定,“不可让命定之人受凉。”
魏无羡忽然踮起脚尖吻住他的唇,山风掠过云深不知处,将《仙督令》最后一条“仙督夫人可自由修改家规”吹得簌簌作响。远处传来蓝星的咳嗽声,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缠,如同百年前未能寄出的相思,终于在这个春天燃尽成烬,却在灰烬中开出永不凋零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