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种

⚠️（前情提要：本章内容不跳过）⚠️

浓烟呛进肺里时，我反而清醒了。

攥着偷藏的煤油灯，看着钱家老宅在眼前腾起火龙，耳边炸开钱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快救我儿子！"

我裹着浸了井水的破毯子冲进火场，脚底的焦土烫得发麻，却比不过心里烧得更旺的那团火。

"君墨寒！"我撞开变形的木门，浓烟里模模糊糊看见那个蜷缩的身影。

他比上次见面更瘦了，锁骨处结着暗红的痂，却在抬头时冲我笑——那笑容让我想起初遇那天，他背着画板走进村子，眼里装着我从没见过的星光。

"小玲..."他撑着墙站起来，脚步虚浮得像片枯叶。

我冲过去扶住他，掌心触到他后背黏腻的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却把SIM卡硬塞进我掌心，冰凉的卡片边缘划破皮肤："跑...离开这里。"

外头传来村民们杂乱的脚步声，铁锹撞击石块的声响越来越近。

我扯下脖子上的布条，蘸着煤油灯里的残油点燃。

火苗窜起来的瞬间，君墨寒瞪大了眼睛。

我把燃烧的布条甩进墙角的干草堆，热浪扑面而来："我带你走！"

我知道自己跑不快，那条被父亲打断的右腿总在阴雨天疼得钻心。

但当我背起浑身是伤的君墨寒撞碎窗玻璃时，所有疼痛都比不上心里的畅快。

身后的火海映红半边天，钱家的哭喊声混着村民的咒骂，而我跌跌撞撞冲进山林，怀里的人还有温热的呼吸。

"别怕。"

我踩着枯枝往前走，听着村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山有我藏的食物和手电筒，等天亮...等天亮我们就报警。"

君墨寒的头靠在我肩上，渐渐有了力气抓紧我的衣服。远处传来狼嚎，却比不上身后那片照亮黑夜的火光，温暖又明亮。

我背着君墨寒跌进灌木丛时，露水沾湿了烧得焦黑的裤角。

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滚烫的呼吸喷在我颈侧：“放我下来！”

枯枝划破手背，我却攥紧他的手腕不肯松开，直到他猛地挣开——那力道惊得我踉跄后退，撞在冰凉的树干上。

“我不走了，走不了了……”他瘫坐在腐叶堆里，月光照亮他锁骨处溃烂的伤口，像条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我看着他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突然想起被关进钱家那晚，他也是这样蜷缩在墙角，任人欺凌却不发一声。

“胡说！”我跪下来抓住他的肩膀摇晃，指甲几乎掐进他嶙峋的骨头，“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说过要把我的故事画成画册！”

远处传来追兵的吆喝声，火把的光晕在林间明明灭灭，他却只是空洞地望着夜空，像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我的喉咙突然哽住。

君墨寒颤抖着解开衣襟，将藏在内侧的SIM卡塞进我的掌心——卡面还沾着他三天前偷偷划破手指留下的血痕。

君墨寒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却在看见我膝盖处渗出的血时剧烈颤抖：“你腿伤了……都是因为我……”他突然捂住脸，呜咽声混着咳嗽从指缝漏出来，“我脏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住口！”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指腹残留的触感让我眼眶发烫。

村民的脚步声更近了，我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还在跳，就不算完！”我扯开烧焦的衣领，露出锁骨处被铁链勒出的淤青，“你看，我们都脏了，但也都还活着！”

君墨寒的眼里那时是愤怒、和心疼……

“你父亲……？”

我没有说话。

当第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时，我拽着他滚进隐秘的山涧。溪水浸透伤口的刺痛里，我听见他终于哽咽着喊出我的名字。

“小玲……你是个好姑娘……”

冰凉的溪水漫过头顶，而我死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就像抱住最后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苗。

山涧的水漫过脚踝，君墨寒的血正一滴一滴融进溪流，把我的衣摆染成暗红。

脚步声混着犬吠在林间炸开，他却突然攥紧我的手腕，力道虚弱得像片随时会飘落的枯叶。

"小玲，我把帆布包藏在东面林子最高的一个树旁的草丛……"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被流水声吞没，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咳出的血沫溅在我肩头。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指腹触到他干裂的唇，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渗进皮肤。

"你在说什么...遗言吗？不许说！"我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

记忆突然闪回初见那日，他背着画架站在村口，帆布包上挂着的铜铃铛叮当作响。那时他眼里有光，说要画尽山村的晨雾与星空。

君墨寒却只是笑，那笑容让我想起他被关在钱家的第一夜。

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他蜷缩在角落，也是这样安静又绝望地笑。

"小玲..."他抬起手，指腹擦过我眼角，沾着血的指尖在皮肤上留下暗红的印记，"走了后不回来了……听话。”

枪声再次响起时，他的手突然垂落。

我感觉怀里的重量渐渐变得冰冷，他最后呼出的气扑在脖颈，像片羽毛轻轻掠过。

远处火把的光晕穿透密林，我抱紧他逐渐僵硬的身体，耳边只剩下自己轰鸣的心跳。

溪水还在流淌，带走他的温度。我低头吻去他眼角未干的泪，摸着那张变形的SIM卡。

东面最高的树，帆布包，还有他没说完的话，都在这一刻融进夜色。

村民的呼喊声更近了，但我终于明白——有些火种，即便在最黑暗的夜里，也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