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十八年便过去了,当年的小凰鸟蛋,已经长大了。现下的代理妖皇月昙是凰绯阙最信任的副将,也是妖族最厉害的八重修为者,遵先妖皇令,当凰神殊突破九重修为时,便是她成为新妖皇之日。
晨雾笼罩着重建中的妖都,她踏过尚未干涸的灵泉沟渠,赤色靴底不染纤尘。
这座曾经的战场如今铺满了青玉色的新生藤,那些柔嫩的枝条会主动为她让路,又在足迹过后迅速合拢。朝阳穿过她垂落的发丝——那并非纯粹的火红,更像是灰烬里重新燃起的焰色,带着历经淬炼的暗沉质感。左眼的赤金瞳孔倒映着正在修筑的飞檐斗拱,右眼的琥珀色则冷静地丈量着每一处防御阵法的灵力流转。
腰间的青铜铃铛已经十八年未曾响过。 这是母皇留给她的。
她在新建的藏经阁前驻足,指尖抚过廊柱上未干的朱砂符咒。那些殷红的纹路立刻变得更为鲜明,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烘焙。负责绘制的藤妖长老躬身退后三步,不敢直视她袖口隐约露出的魔痕,这是她十三岁时闯入魔族斩杀魔将时所留下来的灼痕,这道伤痕至今还在蚕食她的灵力,却也成了最锋利的警示。
"东境的灵脉疏导得如何了?"
声音不大,却让正在搬运灵木的熊妖差点摔了梁柱。
午时的议事厅里,她解开束发的焰纹银链,三根半透明的凤凰翎羽便垂落肩头。这是修为突破第七重时新生的真羽,每一根都记载着妖皇血脉的传承记忆。当她在沙盘前俯身时,翎羽末梢的金芒将地形图上的山谷河流照得纤毫毕现,几位年迈的妖族将领突然红了眼眶——十八年前,他们曾在同样的光芒下追随过她的母皇。
暮色降临时,她独自登上尚未完工的观星台。夜风掀起素纱外袍,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会随她情绪叮咚作响的法器。当她在密室中检视右腕的灼伤时,铃舌上的凤凰翎会突然发烫,烫得她掌心浮现出与母亲当年如出一辙的火焰纹路。
山下传来幼妖们练习化形的笑闹声。她收回目光,转身时衣摆扫过新砌的玉阶,几粒星火落入灵泉,催开一池沉睡的火莲。
——这是劫火余生的凤凰。
不再需要浴血厮杀,却把每一片翎羽都淬炼成了重建山河的基石。
子时的妖都沉寂如墨,唯有淬灵台上一缕金红火光不灭。
她盘坐在玄冰玉榻中央,三千青丝无风自动,发梢浮起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流萤般的轨迹。身前悬浮的涅槃火时而凝成凤凰雏形,时而散作漫天星点,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流动的焰边。眉间那道凤凰花印记此刻完全绽开,花瓣状的纹路里似有熔岩流淌。
"第七重......还不够。"
低语化作白雾消散在寒夜里。右腕的魔气灼伤突然暴起黑丝,像活物般顺着经脉攀爬。她眼睫都未颤一下,左手结印引动心火,赤金色的灵力顺着妖纹逆冲而上,与魔气在肘间相撞,炸开一串幽蓝火花。几滴汗珠刚从额角渗出,就被周身高温蒸成雾气。
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鸣。
她倏地睁眼,异色瞳孔里各映出一轮不同的阵法——左眼赤瞳中是《九转涅槃诀》的运功路线,右眼琥珀眸里浮现《太虚剑典》的剑气轨迹。三根凤凰真羽自背后舒展,羽尖垂下金线般的灵流,在冰玉榻上蚀刻出深达寸许的妖文。
窗外传来守夜妖卫换岗的梆子声。
淬灵台下的灵泉早已沸腾,蒸腾的水汽在她周身结成赤红云霞。当子时过半的月光穿透水雾时,那些飘浮的水珠突然凝成数百柄晶莹小剑,随着她呼吸的节奏悬停震颤。这是太虚掌门留在她灵脉中的剑意,每逢月阴最盛时便会自行显化。
"凝。"
轻叱声中,所有水剑齐刷刷调转剑尖,对准她心口魔痕贯射而去。就在剑尖触及皮肤的刹那,锁骨下的火焰胎记大亮,将无数剑芒熔成一缕泛着冰蓝的灵气,缓缓注入枯萎的经脉。
天边泛起鸦青时,淬灵台上只剩下一圈焦黑的妖文阵图。晨露滴落在中央的青铜铃铛上,发出久违的清脆鸣响。
——这是独属于复兴者的夜晚。
没有壮烈的厮杀,只有滴水穿石的孤寂修行。每一簇重燃的涅槃火里,都淬炼着破碎山河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