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人界北境荒村。
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像刀割。十岁的燕烬蜷缩在破庙角落,身上只裹着件单薄的麻衣,脚趾冻得发紫。
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庙外传来脚步声,燕烬猛地绷紧身体,像只警惕的幼兽。他摸到半截碎瓦片,死死攥在手里——上次那些村里的孩子就是用石头砸他,骂他是"灾星"。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月光漏进来,照见一个高挑的身影。那人戴着斗笠,肩上落满雪,腰间悬着柄长剑。
"小孩,"来人开口,是个清冷的女子声音,"这庙我要住一晚。"
燕烬没吭声,只是把瓦片攥得更紧。
女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白皙的脸。她的眼睛很特别——左眼琥珀色,右眼却泛着淡淡的金。
她瞥了眼燕烬青紫的脚,从包袱里掏出个油纸包,丢在他面前。
"吃。"
油纸包里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燕烬咽了咽口水,却一动不动。
"没毒。"女子自己先咬了一口,"我要杀你,用不着下毒。"
第二天清早,燕烬偷偷跟着那个叫"阿应”女侠出了破庙。
她明明知道他在后面,却头也不回。直到燕烬踩到冰面摔了一跤,她才停住脚步。
"再跟,打断你的腿。"
燕烬爬起来,抹了把鼻血,继续跟。
阿应最终没打断他的腿。
"三条规矩。"阿应竖起手指,"第一,不准偷东西;第二,不准滥杀;第三,我救人时别碍事。"
燕烬盯着她腰间的剑穗——那上面系着个小小的青铜铃铛,风吹过时会响。
"要是有人先惹我呢?"
阿应头也不抬地磨剑:"那就打到他们不敢再惹。"
十三岁那年,燕烬被几个地痞按在巷子里打。他们抢走了阿应给他买的生辰礼——一块饴糖。
阿应来时,燕烬正咬着其中一个地痞的手腕,生生撕下块肉。
"小狼崽子。"她拎着后领把他拽起来,随手扔了块帕子,"擦擦脸。"
燕烬没接帕子,只是死死盯着她:"我的糖。"
阿应叹了口气,从袖中又摸出一块:"最后一个。"
那天晚上,燕烬偷偷把沾血的饴糖包在手帕里,藏在了贴身的暗袋中。
燕烬十六岁时,已经能单手撂倒两个壮汉。
他讨厌阿应救的那些人——哭哭啼啼的孩童,瑟瑟发抖的姑娘,甚至那些脏兮兮的乞丐。每次看她给别人包扎伤口,他都会把拳头攥得咯吱响。
要是这世上只剩他们俩就好了。
某个雨夜,阿应带回个受伤的少年剑客。
燕烬站在檐下,看着阿应替那人包扎肩伤,指节捏得发白。后半夜,他摸进客房,匕首抵在那人咽喉上——
"你敢动他,"阿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就把你扔回雪地里。"
燕烬转身,匕首"当啷"落地。阿应的剑尖点在他心口,力道不重,却冷得刺骨。
"记住你的身份。"
那晚之后,燕烬学会了隐藏杀意。
白衣少年醒来那日,正值满月。
他望着阿昭,眼神从迷茫渐渐化作清明:"……阿应?"
阿应擦剑的手一顿:"你认得我?"
少年剑客按住心口,那里有一道陈年旧伤:"我找了你好久。"
[这里放一段作话:没错,少年剑客就是公冶景珩的转世,男主为寻女主重入轮回。但是男主并没有作为公冶景珩时的完整记忆,只有零星几个片段,但他知道,自己爱女主。]
两天后,也就是燕烬十六岁生辰那晚,他做了个血腥的梦。
梦里他是统御万魔的君主,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尸骨。醒来时,掌心赫然浮现一道黑色魔纹。
他盯着熟睡的阿应,突然很想掐住那纤细的脖颈——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会不会露出恐惧。
"我要走了。"
阿应说这话时正在擦剑,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燕烬的筷子停在半空:"去哪?"
"江湖很大。"
那晚燕烬跪在她房门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带我走。"
门内良久才传来回应:"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路。"
天亮时,阿应的屋子空了。少年剑客的屋子也空了。
燕烬觉得,他被她弃了。
少年剑客自称"阿九",是个游侠。
阿应发现他许多习惯莫名熟悉——
- 喝茶时总先嗅三下茶香
- 破晓时分必练一套的剑法
- 偶尔望着她的青铜铃铛出神
他们在潼关城端了个人贩子窝点。
阿应踹开地窖门时,阿九的剑已刺穿匪首咽喉。鲜血溅上他雪白的衣襟,他却转头对她笑:"这次我比你快。"
月光下,他眉间朱砂痣红得妖异。
客栈屋顶,阿九忽然问:"阿应姑娘可有牵挂之人?"
阿应摩挲着青铜铃铛,想起某个雪地里跟着她的小尾巴:"有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阿九望着星空轻笑:"我倒是记得一位……爱穿红衣的姑娘。"
太子府送来密信:三皇子勾结魔教炼制活人丹。
阿应潜入地牢那晚,发现被囚的不仅是百姓,还有数十个妖族幼童。阿应的剑第一次发抖:"他们……在抽妖骨……"
突围时他们被逼到悬崖边。
阿应的铃铛被血糊住发不出声,阿九的白衣已成血衣。三皇子狞笑着放箭:"区区江湖草莽,也敢管天家事?"
阿九突然抱住她转身,三支弩箭透胸而过。
"这次……"他咳着血笑,"我终于护住你了……"
"阿九!"阿应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触及一片湿热。
就在此时,悬崖上方的阴影里,传来一阵低沉的掌声。
"真是感人。"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走出,黑袍猎猎,额间魔纹如血。
——是燕烬。
燕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唇角噙着温柔至极的笑,眼底却翻涌着疯狂。
"阿应姐姐,好久不见。"
阿应瞳孔骤缩,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燕烬的目光扫过垂死的阿九,轻笑:"我可以救他。"
"条件?"阿应声音冰冷。
"跟我走。"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漆黑的丹药,"吃下这个,我就放了他,还会给他最好的大夫。"
阿应死死盯着他,片刻后,缓缓点头:"好。"
"阿应……不要……"阿九挣扎着抓住她的手腕,却被她轻轻推开。
"活下去。"她低声道,随后走向燕烬。
三日后,三皇子府邸。
燕烬设宴庆功,酒过三巡,阿应端起一杯酒,递到他唇边。
"敬你。"她轻声道,"谢你救他。"
燕烬望着她琥珀色的右眼,笑意更深。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入喉,剧毒瞬间侵蚀经脉。
"你下毒的毒我敢喝,他敢吗?"他低笑,唇角溢出一丝黑血。
阿应面无表情:“我不会给他下毒。”
燕烬恶狠狠地看着她,“当时,我真该给你的是毒药,而不是什么补药……”
“不……不行……我还是不舍得你死……”
“哈哈哈哈,不舍得你死,但是他必须死!你救了我……却爱上了别人……这怎么行呢?”
“我给他找的可不是什么名医,而死专练毒药的巫医!我死了,也有他陪我……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燕烬却笑得愈发愉悦:"你知道吗?能死在你手里……我很高兴。"
“你凭什么高兴?你害死了他!”阿应怒急。
燕烬咳着笑: “这样……你就永远记得我了……”
他的身体逐渐冰冷,最后倒在她的面前,唇角仍挂着满足的笑。
阿应向阿九养病的医馆狂奔,可是,她终究是来晚了一步,白衣少年面部惨白,永远的停在了他最好的年华。
"这样……你就永远记得我了……"
燕烬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耳边回荡,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神经。
她忽然想起那个雪夜。
破庙里,十岁的燕烬蜷缩在角落,冻得嘴唇发紫,却仍死死攥着一块碎瓦,警惕地盯着她。她丢给他两个肉包子,他犹豫了很久才吃,像只防备的小兽。
——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推开那扇门呢?
——如果她没有给他那两个包子呢?
——如果她当初……没有救他……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脑海,让她浑身发冷。
她救了他,他却害死了阿九和普通百姓、小妖。
那她……是不是做错了?
阿应缓缓跪坐在地上。
——他是恶人吗?
是。他偏执、疯狂,为了占有她不惜害死阿九。他 恶毒、残忍,帮助三皇子勾结魔教炼制活人丹。
——可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她。
因为她是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却又抛弃了他。
——那她该恨他吗?
恨。她恨他害死了阿九,恨他毁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宁;恨他助纣为虐,残害百姓。
——可她……真的无辜吗?
她救了他,却又抛下他。她明明知道他的执念,却从未真正试图拉他一把。
她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掐灭。
那他的疯狂……是不是也有她的一份罪?
阿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闷得发疼。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救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
她曾经以为,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就是对的。可现在,她却分不清了。
——救人是善,可救了一个恶人,算不算助纣为虐?
——杀人是恶,可杀了一个疯子,算不算解脱?
——她当初救燕烬……到底是对是错?
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她死死攥住自己的衣摆,喉咙里挤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她恨他。
可她更恨自己。
青铜铃铛从她腰间滑落。
阿应怔怔地看着那枚铃铛,那是她从出生时就带在身边的东西。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然。
"燕烬……"她轻声说,"你赢了。"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远处传来追兵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
阿应缓缓站起身,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断剑。
是非对错,她已经分不清了。
但至少……她还能做最后一件事。
——复仇。
当夜,阿应与太子联手,血洗三皇子府。
他们将炼人丹的地牢公之于众,百姓哗然。三皇子仓皇逃窜,却在城门口被皇帝派来的禁军灭口——皇室不能容忍这样的丑闻。
黎明时分,阿应站在城墙上,望着初升的朝阳。
忽然察觉背后寒意——
三皇子的死士并未全部撤离。
三枚淬毒的暗器已没入她的后心。
阿应忍着剧痛,剑光如虹,斩下刺客头颅。
阿应接着望向朝阳,她轻笑:"这次……到我了……"
妖界,凰神殊猛然睁眼,周身灵力澎湃,额间凤凰花炽烈如阳。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残留着人间最后一丝温度。
"恭迎陛下归位!"万妖跪伏。
太虚剑阁闭关处,白发剑修缓缓睁眼,腰间的香囊无风自动。
与此同时,魔界魔渊封印松动。被封印的魔君夜无烬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翻滚着燕烬的记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