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周九良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唤醒。窗外还泛着蟹壳青,身旁的云清蜷缩在蚕丝被里,发丝散在枕头上像泼墨山水。他轻手轻脚起身,却在踩到拖鞋时听见身后带着睡意的嘟囔:"多加一勺糖..."
厨房的豆浆机开始轰鸣时,周九良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发呆。三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记得住某人喝豆浆要放27粒冰糖的怪癖——现在连橱柜第三格那个青瓷糖罐都是按她身高摆放的。
"烫!"云清突然出现在门口,赤脚踩着冰凉的地砖。她接过豆浆时指尖在碗沿一掠,滚烫的液体立刻降到适宜温度,这是女娲后人独有的小把戏。
周九良突然伸手抹掉她嘴角的豆沫:"昨天孟哥还说,咱家豆浆机比他婚姻都持久。"
云清眨眨眼,碗底忽然浮现一行金字:【凡间器物,已续用三载】——这是她偷偷施的保鲜咒。
德云社后台的立式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周九良刚下台,大褂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手往平时放水杯的位置一摸,却抓了个空。
"这儿呢。"云清从幕布后探出头,手里举着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加了胖大海。"
孟鹤堂在旁边酸得牙疼:"哟,这杯茶我等凡人可喝不着。"杯底沉着两片金光隐隐的叶子,是云清从昆仑山巅摘的仙茶。
周九良灌了大半杯,突然发现杯身上新贴了张便签:【嗓子疼别硬撑,今晚吃火锅我调微辣】。字迹旁画着个龇牙笑的简笔画,龙飞凤舞得很有女娲后人的风格。
暴雨突至时,周九良正在胡同口买糖炒栗子。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铜钱大的水花,他下意识摸背包侧袋——果然插着把墨竹油纸伞。
撑开时一片银杏叶飘落,叶脉组成个箭头指向西边。跟着走到第三个路灯下,果然看见云清蹲在屋檐下喂流浪猫。雨水在她头顶三尺处自动分流,几只橘猫正争抢着某种泛金光的鱼干。
"就知道你在这儿。"周九良把热栗子塞进她手里,"上次你说想吃的。"
云清剥栗子的动作顿了顿。那是三个月前她随口提的,当时两人刚看完午夜场电影,路过打烊的炒货店时她多看了两眼。
面盆里的面团突然自己转了个圈。周九良举着擀面杖目瞪口呆:"这面成精了?"
"我帮它打通任督二脉呢。"云清指尖金光一闪,面团立刻分成十二个均匀的小剂子。她擀皮的手法很古早,据说是跟唐代长安城某位厨娘学的。
周九良包的饺子总露馅,案板上歪歪扭扭排着几个"伤员"。云清偷偷掐诀,那些开裂的面皮自动愈合,有个特别丑的还被点化成兔子形状。
"你作弊!"周九良戳穿她时,锅里正浮起一轮金边月亮——那是云清捏的"长生饺",里面包着颗能抵御感冒的仙丹。
周九良在夜半烧到39度时,看见床头飘着盏青灯。云清披着晨褛在药箱里翻找,白玉簪松垮垮地斜插着。
"张嘴。"她塞来的体温计上盘着条迷你青龙,电子屏显示【天道好轮回】——这是地府最新款的智能诊断仪。
退烧药化在温水里泛起彩虹色,周九良闭眼灌下去,听见云清在给孟鹤堂发语音:"对,明天专场让他捧哏吧,我算出他辰时就能退烧..."
药效发作前,他感觉手腕被系上根红绳。云清的声音渐渐飘远:"睡吧,我让阎王爷把你病历抽出来了..."
立春那天大扫除,周九良从沙发底下扫出个檀木盒子。里面整齐码着:电影票根、糖纸折的千纸鹤、写满备注的台本,还有那把曾救过他的铜钱剑——现在被改成钥匙扣了。
盒底刻着句甲骨文,云清翻译时说那是商朝的情诗:【日升月恒,尔炽尔昌】。周九良笑着往盒子里添了张新纸条:【明天豆浆少放五粒糖】。
窗外的梧桐树上,一片金叶轻轻摇曳。树影投在并肩的身影上,将三千年的光阴和三十载的岁月,编织成最平凡的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