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烘焙师与失眠小姐》
凌晨2点17分，苏棠第103次翻身。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空调出风口的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手机屏幕亮起——闺蜜发来的消息在锁屏上跳动："你猜我在巴厘岛看到多美的日出！"配图是金光粼粼的海面。
苏棠把脸埋进枕头，闻到了昨天打翻的薰衣草精油的味道。这是她失眠的第187天，自从半年前那场分手后，她的生物钟就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毛衣，彻底乱了套。
"叮——"
楼下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苏棠竖起耳朵，这声音在凌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她光脚踩上冰凉的地板，掀开窗帘一角。
月光像融化的银币洒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而本该关门的"麦田月光"面包房，此刻正亮着暖黄色的灯。
玻璃门推开时，铃铛又响了一声。
"营业中"的木牌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烘焙的香气像温暖的毯子裹住苏棠。柜台后站着个系藏蓝色围裙的男人，他正把面团摔在案板上，"啪"的一声闷响。
"您家..."苏棠嗓子发紧，"凌晨也卖面包？"
男人抬头，面粉沾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一场小雪。他有一双让人想起榛子巧克力酱的眼睛，在暖光下泛着琥珀色。
"只卖给失眠的人。"他指了指墙上手写菜单最下面一行小字：月光特供——凌晨2-4点。
苏棠的胃突然发出响亮的抗议。男人笑了，从烤箱取出一个金灿灿的可颂："试试？里面加了蜂蜜和微量缬草根。"
酥皮在齿间碎裂的瞬间，苏棠突然鼻子发酸。那味道像小时候外婆烤的苹果派，温暖得让人想哭。
"我叫陈暮，"男人递来印着月亮图案的纸巾，"这家店的夜班烘焙师。"
"苏棠。"她擦掉嘴角的碎屑，"住在对面那栋永远亮着灯的公寓。"
第三天凌晨2点08分，苏棠又站在了面包房门口。
陈暮正在给面团塑形，修长的手指像在跳华尔兹。柜台上的老式收音机放着《月光奏鸣曲》，沙沙的杂音反而让音乐更真实。
"今天是什么？"苏棠趴在柜台问。
陈暮变魔术般端出冒着热气的杯子："洋甘菊奶茶，配迷迭香司康。"他顿了顿，"你黑眼圈淡了点。"
苏棠小口啜饮，奶泡上的肉桂粉画出月相变化图。她发现陈暮做甜点时有特殊习惯——揉面团时会跟着收音机哼歌，给蛋糕裱花时会不自觉地踮左脚，而每次烤箱"叮"声响起时，他眼睛会先弯成月牙。
"为什么只在深夜营业？"
陈暮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味道..."他指向自己太阳穴，"需要安静才能尝出来。"
第七次夜访时，苏棠带来了素描本。
陈暮在烤一款造型古怪的面包，面团蜷曲如云朵。"这是梦境面包，"他手指沾着面粉在柜台上画示意图，"奥地利传说，吃掉形状像梦的食物就能做对应的梦。"
苏棠画下他低垂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那这个能梦到什么？"
"梦到..."陈暮突然凑近，他身上有小麦和香草的气息，"某个总偷看我揉面的姑娘。"
烤箱在这时发出欢快的"叮咚"。苏棠红着脸咬开云朵面包，内馅是会爆浆的蓝莓酱，酸甜得像少年时代的心事。
梅雨季的某个深夜，雷声惊醒了苏棠。
她赤脚冲进雨里，却发现面包房黑着灯。铃铛在风中疯狂摇摆，透过雨帘，她看见陈暮蜷缩在角落的沙发椅上，额头覆着冷汗。
"闪电..."他声音发颤，"小时候面包房失火..."
苏棠突然懂了为什么他总在雨天烤姜饼人——浓烈的姜味能盖住雨水的铁锈气。她翻出素描本："看我画的所有面包，记得吗？"一页页翻过可颂、贝果、蝴蝶酥，"还有这个..."她指着云朵面包，"你说过会梦到我的。"
雷声渐远时，陈暮睡着了，头靠在她肩上。苏棠数着他的呼吸，发现自己的眼皮也开始发沉。
立秋那天，苏棠一觉睡到闹钟响。
她惊慌地扑到窗前，面包房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正午的阳光里，陈暮抱着纸箱站在她公寓楼下，围裙口袋里插着一支向日葵。
"房东要涨租金，"他仰头喊，"听说对面有间永远亮灯的公寓在招室友？"
纸箱里装着夜班专用的烘焙工具，最上面是个撒满糖霜的蛋糕，写着："给终于能睡觉的失眠小姐——要不要试试早餐特供？"
苏棠的钥匙从三楼坠落，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后记]
后来街坊们总议论，那家古怪的面包房怎么突然改成早市了。只有常客知道，柜台下永远藏着个月亮图案的便当盒，里面装着为夜班医生、失眠作家准备的秘密点心。
而顶楼的小公寓里，苏棠的素描本新增了一页：晨光中熟睡的陈暮，睫毛上再没有不安的雪花。画纸角落写着："原来最好的安眠药，是听着爱人的心跳等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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