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钟声回荡在夜色中,一声急过一声。
温昭随着宫远徵赶到前院时,宫门上下已进入戒备状态。火把将庭院照得通明,侍卫们手持兵刃,严阵以待。宫尚角站在台阶上,正在迅速部署防御。
"东侧围墙加派弓箭手,远徵负责药庐区域,决不能让寒冰盟的人靠近那里。"他的声音冷静而锐利,目光扫过众人,在温昭身上停留了一瞬,"所有人各就各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众人领命散去。温昭正要上前,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温姑娘请回客房。"其中一人道,"执刃有令,非宫门弟子一律不得参与防卫。"
温昭看向宫尚角,他已转身与执刃交谈,只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她抿了抿唇,只得退回内院,但并未回房,而是绕道去了废弃药房——方才发现的笔记还有太多疑点,她必须再查探一番。
药房内比先前更加昏暗,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温昭取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亮搜寻更多线索。
墙角那滩血迹旁,她发现了更多细小的刻痕。蹲下身仔细辨认,竟是温家独有的暗号——兄长教过她的"镜文",需借助反光才能看清全部内容。
温昭从怀中取出一面小铜镜,调整角度。月光经镜面反射,墙上顿时显现出几行清晰的文字:
"宫门禁地...寒冰实验...大长老...危险...勿信..."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像是书写者突然被打断。温昭心头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抚过那些刻痕。兄长当时经历了什么?为何会留下这样的警告?
继续搜寻,她在倒塌的药柜下发现了一块金属碎片。拾起一看,顿时呼吸凝滞——这是兄长随身佩剑的剑尖!剑身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果然出事了..."温昭将剑尖紧紧攥在手心,金属边缘割破皮肤也浑然不觉。兄长向来剑不离身,剑既断,人恐怕...
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温昭迅速熄灭火光,闪身躲到阴影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踏入室内——宫尚角!
他为何会来这里?温昭屏住呼吸,看着宫尚角在药房内仔细搜查,最后停在那滩血迹前。月光下,他的侧脸如刀削般冷峻,眉头紧锁。
"果然来了..."宫尚角低语,突然转向温昭藏身之处,"出来吧。"
温昭心头一跳,却不动声色。
"非要我动手?"宫尚角声音骤冷。
知道躲不过,温昭坦然走出阴影:"公子也是来查线索的?"
宫尚角目光如冰刃般刺来:"我是跟着你来的。"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宴席刚散就迫不及待来此,温姑娘到底在找什么?"
温昭下意识将握着剑尖的手背到身后:"只是好奇..."
"好奇?"宫尚角冷笑,"从你入宫门第一天起,就在打探这间药房。现在寒冰盟来袭,你第一时间又来此处。"他猛地出手,扣住温昭手腕,"这是什么?"
温昭吃痛松手,剑尖当啷落地。宫尚角拾起一看,脸色顿变:"温瑾的剑?"
"你认识我兄长的佩剑?"温昭敏锐地抓住关键。
宫尚角不答,反而逼问:"你到底是谁?温瑾根本没有妹妹!"
温昭心头一震,强自镇定:"公子何出此言?"
"我查过。"宫尚角声音冷得像冰,"温家确实有位小姐,但五岁便夭折了。你冒充她潜入宫门,究竟有何目的?"
温昭咬住下唇。她没想到宫尚角早已暗中调查她,更没想到他会在此刻揭穿。
"我是温昭,温瑾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她决定说出部分真相,"母亲早逝,我被送去师门学艺,所以外界不知我的存在。兄长失踪前最后来信提到宫门,我不得不来查探。"
宫尚角眼神微动,但很快又恢复冷峻:"就算如此,你暗中调查宫门机密,已犯大忌。"他一把扣住温昭肩膀,"跟我去见执刃。"
温昭挣了一下没挣脱:"公子难道不想知道这药房发生过什么?为何我兄长的佩剑会在这里断裂?墙上又为何会有警告勿信大长老的字迹?"
宫尚角手上力道微松:"什么字迹?"
温昭趁机挣脱,取铜镜再次展示墙上的镜文。宫尚角看完,眉头皱得更紧:"荒谬!大长老德高望重,岂容你污蔑!"
"我只是转述兄长留下的信息。"温昭直视他的眼睛,"公子可知道,三年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为何会被封锁?"
宫尚角沉默片刻:"三年前一场实验意外,导致数名弟子中毒身亡。远徵当时也在场,侥幸生还,却落下头痛的毛病。"他语气稍缓,"但你兄长...我确实不知他曾来过宫门。"
温昭正要再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这是敌袭的警报!
"寒冰盟攻来了!"宫尚角脸色一变,顾不得追究温昭,转身就往外跑,"你立刻回房,不得外出!"
温昭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宫门东侧围墙已被突破,数十名蓝衣人如潮水般涌入。为首的正是那位"蓝先生",银色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宫门弟子结阵抵抗,但蓝衣人武功诡异,出手间寒气逼人,已有数名弟子被冻伤倒地。宫尚角长剑如龙,所向披靡,但敌人实在太多,渐渐被逼入角落。
温昭躲在廊柱后观战,突然注意到一道蓝影悄无声息地绕到宫尚角背后,手中匕首直取后心!
"小心背后!"她大喊一声,同时三枚银针激射而出。
宫尚角闻声闪避,银针精准命中偷袭者咽喉。但这一喊也暴露了温昭的位置,两名蓝衣人立刻向她扑来。
温昭软剑出鞘,与来人战在一处。她的剑法灵动诡谲,与宫门剑法大相径庭,很快解决掉两名敌人。正要喘息,却听一声惊呼——宫远徵被三名蓝衣人围攻,左肩已中一剑,眼看就要不支!
千钧一发之际,温昭纵身跃入战圈。她剑法突变,一招"雪落无痕"直取为首敌人咽喉,又反手一剑"冰河倒悬"逼退另外两人。这几招精妙绝伦,正是温氏家传剑法中的杀招!
宫远徵瞪大眼睛:"你...!"
温昭来不及解释,拉着他急退:"快走!"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温家剑法...果然是你。"
温昭回头,只见宫尚角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震惊与...失望。他肩上有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却浑然不觉般盯着温昭。
"公子,我..."
"拿下她!"宫尚角突然厉喝。
数名宫门弟子立刻将温昭团团围住。她本能地举剑自卫,却在看到宫尚角眼中的痛色时,缓缓垂下了剑尖。
"我没有恶意。"她轻声道,"只是想救人。"
宫尚角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温家剑法传女不传男,你是温氏嫡系血脉,根本不是温瑾的妹妹。"他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到底是谁?"
温昭苦笑:"现在解释,公子会信吗?"
宫尚角不答,挥手示意弟子将她押下。温昭没有反抗,只是在经过宫远徵身边时,低声道:"你体内的寒毒,需要雪莲为引才能解。否则三年之内,必会步你母亲后尘。"
宫远徵脸色大变:"你怎知我母亲...?"
话未说完,蓝先生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所有蓝衣人立刻撤退,如潮水般退去。宫门弟子正要追击,却被执刃喝止:"穷寇莫追,当心有诈!"
混乱中,温昭被押往地牢。路过宫尚角身边时,她轻声道:"公子肩上的伤需要尽快处理,否则寒毒入体,后果不堪设想。"
宫尚角冷冷地看着她:"不劳费心。"
地牢阴冷潮湿,温昭被锁在最里间的石室里。铁门关闭的巨响在狭小空间内回荡,她靠着墙缓缓坐下,掌心仍紧握着那块剑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脚步声。宫尚角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肩上伤口已简单包扎过,脸色却比先前更加苍白。
"为什么救远徵?"他开门见山。
温昭抬头看他:"因为他需要被救。"
"以你的身手,当时完全可以趁乱逃走。"宫尚角逼近一步,"为什么留下?"
"因为..."温昭顿了顿,"我不想你伤心。"
宫尚角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他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与坐着的温昭平视:"最后一次机会。你的真实身份,来宫门的目的。"
温昭深吸一口气:"我确实是温氏嫡系,温瑾是我表哥,但情同亲兄。三年前他接到宫门求助,前来诊治一种怪病,却一去不返。"她举起那块剑尖,"最后的消息只有这枚剑尖和一句'宫门有险'。"
"所以你伪装身份潜入宫门,是为寻兄?"
"是。"温昭点头,"我本以为兄长是被寒冰盟所害,但越查越发现...宫门内部也有问题。"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提及那本笔记。
宫尚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宫门会如何处置间谍吗?"
温昭苦笑:"大概不会太仁慈。"
"明日长老会审判。"宫尚角转身向外走,"你好自为之。"
就在他即将踏出牢门时,温昭突然问道:"公子可曾想过,为何寒冰盟偏偏在今晚袭击?又为何对我的行踪如此了解?"
宫尚角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
温昭靠着冰冷的石墙,闭上眼睛。她想起兄长留下的警告,想起那本署名前角公子名字的笔记,想起宫远徵身上的寒毒症状...一切线索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想:宫门内部有人与寒冰盟勾结,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大长老!
但宫尚角会相信吗?在他眼里,她现在只是个满口谎言的间谍...
夜深了,地牢里寂静无声。温昭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极轻的"咔哒"一声——牢门的锁被打开了!
她警觉地坐直身体,只见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认出了那张稚气未脱却满是倔强的脸——宫远徵!
"徵公子?"
宫远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我来还你人情。"他丢给温昭一个小包袱,"里面有银针和药物,东侧围墙第三个拐角处的守卫已被我调开。"
温昭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帮你。"宫远徵冷哼,"只是...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两不相欠。"他顿了顿,"另外...关于我母亲的寒毒,你还知道什么?"
温昭迅速收拾好东西:"你和你兄长,还有你母亲,中的是同一种毒。只是程度不同。"她直视宫远徵的眼睛,"这毒来自宫门内部,有人一直在暗中加害你们家族。"
宫远徵脸色阴晴不定:"证据呢?"
"你兄长书房暗格里有本笔记,看了便知。"温昭轻声道,"小心大长老。"
宫远徵还想再问,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脸色一变,推了温昭一把:"快走!"
温昭最后看了他一眼,纵身跃入黑暗的走廊。身后,宫远徵故意大声喊道:"什么人!站住!"随即是一阵打斗声,为她争取时间。
按照宫远徵指点的路线,温昭顺利避开巡逻,来到东侧围墙下。正要翻越,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拦在了面前——宫尚角!
月光下,他面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温昭停下脚步,与他静静对视。
"远徵放你走的?"宫尚角声音沙哑。
温昭点头:"他说还我一个人情。"
宫尚角沉默良久,突然侧身让开一条路:"...走吧。"
温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放我走?"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宫尚角背过身,"下次再见,我不会手下留情。"
温昭咬了咬唇,突然从包袱中取出一瓶药塞到他手里:"公子肩上的伤,需每日换药。还有...小心大长老。"
说完,她纵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宫尚角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手中药瓶被他攥得死紧。
远处,一双阴鸷的眼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大长老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